撤回一個救星(1 / 2)

就要男妹妹 吾乃文官 2134 字 3個月前






薑葫蘆被賣來的時候,被不知道多少人來來回回地又拍又打,拎過來翻過去的看,像在菜市場上挑一掛豬肉。這邊的人說什麼,嘰裡咕嚕地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大約是在看貨。他割過牧草,拌過飼料,擠過牛奶,但顯然那些人對他乾的活不滿意,對他這個貨也不滿意。稀裡糊塗地就被扔進了羊圈裡。

他站在羊圈裡,鞋子邊糊了一圈屎,也沒人告訴他要做什麼,說了也沒用,反正他也聽不懂。就在那站在,呆愣愣地,誰都能踹他一腳,打他一頓。

被打的多了,他也悟出了一點東西來。彆人做鏟羊糞,他也鏟羊糞,彆人剝羊皮,他也剝羊皮,彆人圍在一起打誰,他也上去打幾拳。這樣能活下來。

“薑蔚郅?”

周欒一身騎服,過去鬆散的發帶已經變成了乾淨利落的冠,整齊地束著,較從前風姿俊逸了許多,他從羊場主人的氈房裡出來,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發現一個明顯瘦弱的人形。

周欒看著這個臟兮兮黑乎乎的一團,試探著叫道。

聞聲,像蒙了一層蜘蛛網般的眼珠子移動了一下,薑葫蘆剛看見周欒,便認出了他,過往回憶瞬間湧上心頭。周欒不是罪魁禍首,但薑葫蘆就是怪他,最恨的就是他,他恨不得宰了周欒,要不是周欒,他跟薑蔚琬就算再京城的街上流浪,都好過在羊古關過畜生一樣的日子。他也幻想過周欒會來救他,可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半年,等他徹底瘋了,周欒都沒來,沒用的廢物!

薑葫蘆頓時兩眼猩紅,朝周欒快步走來,用嘶啞的嗓音吼道:“周欒!周欒!你怎麼敢活著見我!老子宰了你!”

旁邊的奴隸都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驚訝於如下踹肉一般的東西,竟然暴起了。但他們不敢多看,奴隸頭子的鞭子,已經抽在了第一個人看熱鬨的人的背上。

薑葫蘆的指腹已經乾裂了,指紋裡都擠進了細密的汙垢,滿手臟汙,他用這樣一雙手,揪著周欒的衣襟:“周欒!老子早說過了不喜歡你,我告訴你,全世界老子最惡心的人就他媽的是你!你跟你那個老不死的爹說,多喜歡我,多想要我,你想害死老子!你媽的!”

他的嘴唇太乾了,翹起的白色死皮一片片的黏在上麵,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用掌心揉著給嘴唇潤潤,繼續罵道:“狗娘養的,你考不考功名,念不念那該死的書跟老子有個屁的關係!你不看書,你沒屌用,你那個狗日的爹憑什麼賣老子!啊?我問你憑什麼賣老子!關我屁事啊!我天天詛咒你,詛咒你們家人死絕,絕戶!讓你們全都腸穿肚爛,全身流膿,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你那個死爹害死你娘不夠,還想害老子,我乾死你全家!你個畜生王八蛋,老子竟然沒給你咒死,媽的!”

薑葫蘆咒罵著,極儘惡毒和汙言穢語。罵著罵著,戛然而止,突然一下子癱軟了下來,趴在地上抱住周欒的靴子,像是抓住了救世主,哭訴著:“二公子,我求求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他們不拿我當人,根本不拿我當人看啊,你肯定還記得我們以前,我們以前也好過的,你記得的對吧?你就念在我伺候過你的情分上,帶我走,好不好?你來這就是專門找我的,就是專門來救我的,對吧?你知道我在這過得什麼日子嗎,畜生都不如啊。”

他指著自己,聲音顫抖著:“我過得還不如狗,都不如狗你知道嗎?狗就是,汪、汪、汪。”

他突然起身跪在地上,兩手彎曲在胸前耷拉著,伸出舌頭學起狗叫來.....

周欒漠然地看著薑蔚郅這幅樣子,怎麼都不相信這是他要找的人,即使是這張臉,都扭曲叫人不敢認了,從前薑蔚郅再怎麼覺得屈辱憤怒,也不會像這樣.....

但周欒心裡又無比清楚這個事實,此人就是薑蔚郅。

兩年前,薑葫蘆被發賣的當天,周欒被他爹打得下不了床。周欒被他爹打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那一次,打得比過往都要狠。周欒被按著,老頭子親自動手,足足打了半個時辰才停手,那次的傷勢,也比過往的傷勢都要嚴重,皮開肉綻,動彈不得。

當時周欒快二十歲,他爹周聶長年在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有沒有一點改邪歸正,沒想到竟然還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周聶眼見豎子成年在即,文不成武不就,怒火中燒,手中家法毫不留情。原本周欒喜好出門去結交狐朋狗友,為非作歹,周聶要他禁足,是為他能清心寡欲,攻讀學問,誰知竟絲毫不起作用。周欒被禁足以後,變本加厲,專攻奇技淫巧,還整日與那個伴讀薑葫蘆攪在一起。

周聶從見到薑葫蘆第一眼起就看他不順眼,薑葫蘆此人也算文質彬彬,白白淨淨的,身上有股子書卷氣,但書卷氣蓋不過那一臉狐媚相,男人沒個男人的樣子,小小年紀眼睛裡就流露春情,可見他兒子在他身上費了多少心力。

周聶原本也沒想趕儘殺絕,他隻想著把薑葫蘆送走,離開京城就成。但周欒氣頭上竟然出言頂撞周聶,和他說什麼情啊愛啊。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周欒背上,周欒還在叫囂著:“我就要薑葫蘆,我喜歡他,是不是我喜歡的東西你全都要毀掉?周聶,你這個虛偽的小人!你敢把他送走,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簡直無可救藥!周聶聽周欒這麼說,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了,乾脆發賣了薑葫蘆,賣得遠遠的,又把重傷的周欒送進了山上的見福寺,看他們還能情比金堅不成!

周欒在見福寺關了大半年,身上傷剛好的那段時間,他勉強能動了,就總是打砸東西,把房間裡能摔的東西全摔了,拚命製造動靜,但不管他怎麼鬨,也沒有人搭理他,時間長了,他也就不鬨了。

見福寺香火旺盛,煙霧嫋娜,縷縷入鼻,每個時辰一次的銅鐘聲,古樸莊嚴,讓他慢慢沉靜了幾分。可周遭的一切越是沉靜,他就越容易回憶起最近的一次熱鬨。他最後一段開心的記憶,是和薑葫蘆在書房裡聊他的大鳶,一個天馬行空的構想,那時周欒的書房還沒有被火燒過,擺滿了他的得意之作和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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