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空氣如凝結般沉重。自責、慚愧與挫敗在遊醫三人間彌漫。

被留下的小寧重重嘆了一口氣，代父親的失態低聲道歉：「抱歉父親在這種事情上比較敏感，他沒有惡意的」

加彌祿輕輕搖頭，交疊的雙手捏得發紅，喃喃低語：「我們很感激前輩實說實話，他的話就如同當頭棒喝。」

芭芭拉眼泛淚光：「我們隻是一心一意想憑雙手拯救生命，才立誌成為遊醫。」

雷列斯嘆道：「可是我們終究把當遊醫這事想得太簡單了」

醫師的話雖然刺耳，卻是中肯的肺腑之言。他們要在遊醫之路走下去，必須及早認清事實——隻有熱誠不行，技術、經驗、知識也必不可缺。

本能拯救的生命或會因過份的自信而在指間流逝

三人隻要想到這點便久久不能自己，錯愕、不甘、愧疚化作荊棘狠刺內心。他們有幸遇到前輩，才得以回避最壞的結局。

小白，對不起

眼見他們被父親一席話打擊得萎靡不振，小寧連忙溫聲安慰：「父親的話，請不要往心裏去。」

被罵得狗血淋頭，還要那麽小的女孩出言安慰，他們更慚愧得無地自容。

「父親之所以那麽激動是因為是因為」小寧支支吾吾半刻，還是決定如實告之：「他過去也曾是一名心懷理想的遊醫」

烏雲壓頂的三人一致回神：「欸？」

小寧幽幽地說下去：「隻是他最後親手放棄了這條路」

加彌祿忍不住追問：「為什麽？」

遊醫並不是什麽安穩的職業，終日到處飄泊，直麵危險與變故，毅然投身者均是胸懷大誌的有誌之士，理應意誌堅定，不會輕言放棄。從前輩的訓斥能感受到懸壺濟世的熱枕猶在，然而這樣的他卻主動放棄他的理想，實在令人費解。

「因為父親心裏有道跨不過的坎」小寧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那時我還很小，記得不太清楚。我隻知道母親是在五年前死於行醫途中，而父親亦是在那之後放棄他踏遍世界行醫的夢想。」

「怎麽會這樣？」

小寧的聲音微顫，可見她在極力抑揭情緒：「在再三追問下，我從父親透露的隻言片語得知，母親在路上被不明毒物所傷，剛巧父親剛為患者治療，僅有的物資幾近耗儘。最後，母親就在缺乏妥善治療的情況下黯然殞命」

這情況不就跟我們與小白一樣嗎？

「『如果我當時出門前有預備更充足的物資』、『如果我能及早識別出毒物的種類』、『如果我的醫術更精湛』，有一段時間父親像發了瘋似的不斷自言自語，提出無數的如果。」

淚珠如斷掉的鏈子般滾落，小寧以衣袖胡亂拭抹，哽咽道：「但不管怎麽渴望，怎樣悲嘆，唯獨過去沒法被改變，失去的遺憾成了畢生的烙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難怪前輩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父親在你們的身上看到過去懵懂莽撞的自己，相似的經歷令他憶起刻骨銘心的教訓，出言指責隻是希望你們不會重蹈覆轍。」

可能是成長環境所致，年紀小小的小寧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懂事和世故。

過去的悲劇無法改變，未來的危機仍能回避。

在四人沉浸在各自的情緒時，預想外的事情霎時發生。

啪！

房門忽然被一手拍開，醫師如失去理智般衝出來大聲嚷嚷。

「快！你們趕緊從後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