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若是離開了朝堂,三司的位置難保不會被寇準搶去,劉娥豈會答應?
劉娥盯著呂夷簡,銀牙咬的咯嘣響,“哀家不答應!”
呂夷簡拱了拱手,道:“臣心意已決!”
劉娥氣的直拍坐下的椅子。
她已經沒了提刑司,要是再沒了三司,那她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就會直線下降。
她如今能在朝堂上理直氣壯的參與到所有政事的決策,憑借的就是三司。
雖說她手裏還有三衙,可三衙掌的是兵事。
自太祖皇帝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以來,朝廷一直推舉的是重文抑武的策略。
曆經太祖趙匡胤、太宗趙光義、真宗趙恒,三朝。
三衙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已經被壓到了最低。
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務,皆有文臣決斷,武臣雖然有參與權,可卻沒有決策權。
所以說,三司是劉娥手裏最大的仰仗,若是沒了三司,她這個總攝國政,就變得名不副實。
到時候說不定要變成跟趙禎一樣的人形圖章。
她可沒有強大的外戚做支撐。
雖說這些年在她的提拔下,劉美的地位逐漸攀升,可是跟寇準、李迪等人比起來,仍然不夠看。
然而。
劉娥有自己的想法,呂夷簡也有自己的想法。
呂夷簡投靠了劉娥以後,多次向劉娥諫言,但是劉娥采納的卻很少。
劉娥更寵信丁謂,而不是他。
這讓他心裏有些失望。
在滿朝文武請罷提刑司的時候,他給劉娥謀劃了一條最穩妥的道路,可是劉娥卻沒有聽,反而聽信了丁謂的話。
最終不僅沒能保住提刑司,反而跟滿朝文武走到了對立麵。
此番參知政事之位的謀劃,論資曆、論功勞、論年紀、論呼聲,都應該是他出任的。
可就是因為他攀上了劉娥,而劉娥又沒處理乾淨自己身上的麻煩,最後連累他失去了參知政事之位。
這讓他對劉娥失望透頂。
他跟其他的官員不同,其他的官員縱然不能出任參知政事,出任一個六部尚書,也會很滿足。
但他必須坐上參知政事之位。
他擁有他叔叔呂蒙正留下的龐大的政治資源。
這些政治資源任他索取,他若是還不能坐上參知政事的位置,那那些依附於呂家門下的官員們,就會離開呂家。
呂家這個龐然大物,也會倒下。
他不求強爺勝祖,但求呂家的門戶不會沒落在自己手裏。
投靠劉娥,為的就是參知政事之位。
如今劉娥在寇準製衡下,不能幫他坐上參知政事之位,那他就隻能靠自己。
巡視天下,查處貪汙,在劉娥眼裏,那是拉仇恨的事情,可在他眼裏,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隻要他巡視一番天下,查處一些貪官汙吏,那他在民間的威望就會直線拔高。
等百姓們皆呼他青天的時候,那他入內庭,就勢不可擋,誰也阻攔不了他。
因此,在寇準提出派他去巡視天下,查處貪汙的時候,他果斷就答應了。
寇準看出了呂夷簡的心思,當即道:“準了!”
他很看好呂夷簡,若不是呂夷簡投靠了劉娥,他勢必會推呂夷簡上位。
如今呂夷簡跟劉娥有鬨崩的架勢,又打算去巡視天下,查處貪汙,借此攢名聲,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劉娥聽到了寇準的話,怒目相向,“哀家不準!”
寇準瞥向了劉娥,不鹹不淡的道:“太後身為國母,當注意鳳儀。”
劉娥冷哼了一聲,態度卻沒有變化。
寇準也不再搭理她,而是對丁謂、向敏中道:“老夫和太後意見相左,庭議吧!”
丁謂生硬的點點頭。
向敏中則直接開口道:“老夫讚成呂夷簡巡視天下,查處貪汙。近些年,因各地官員貪汙腐敗,逼迫百姓落草為寇的事情屢見不鮮,是時候該查一查了。”
丁謂身為劉娥的人,自然得幫劉娥說話,他晃蕩著腦袋,道:“三司乃是朝廷的依仗,些許的貪官汙吏,那比得上三司重要。
老夫以為,呂夷簡奏請不妥。”
劉娥冷冷的道:“哀家不準!”
寇準慢悠悠的道:“老夫以總攝國政的身份,準許此事。老夫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身份,準許此事。”
寇準之所以搬出了自己兩個身份,那就是為了告訴所有人,在庭議這種事上,他有兩票。
寇準、向敏中二人投了三票,而劉娥和丁謂卻隻有兩票,自然就得聽寇準和向敏中的。
寇季力推向敏中擔任參知政事的效果,立馬就顯現出來了。
此前朝廷遇到了事情,需要庭議的時候,寇準和劉娥的意見不相上下,最終還需要他們商議許久一個,取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意見,作為最後的決定。
如今有了向敏中加入。
寇準一下子就壓過了劉娥。
滿朝文武通過這一次簡單的庭議,都感覺出了朝堂上風向的變化。
他們看向寇準的目光變得更加敬畏。
隻要向敏中不倒向劉娥,那寇準就是妥妥的權臣了。
寇季卻沒有因此感到欣喜,反而皺著眉頭。
此前他說的那番話,明裏暗裏,都在告訴百官,朝堂上那些有名無實,又或者職權重複的衙門,都需要被罷黜。
可百官們似乎沒把他這話聽進去。
他說了那麽多話,百官們似乎隻關注貪汙這一點。
寇季準備出聲提醒,卻被李迪拽住了袖子。
寇季皺著眉頭,疑惑道:“李爺爺,您拉著我做什麽?”
李迪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別再開口找死了。”
寇季沉聲道:“怎麽講?”
李迪扯著寇季的袖子,湊到寇季身邊,低聲道:“能站在這垂拱殿上的人,有蠢貨嗎?沒有!一個比一個精明!你說的話,牽連那麽大,他們怎麽可能不上心?
你今日那番話,他們一個個都記在心裏了。
但是為何沒人在朝堂上議論此事?
甚至連你祖父,還有太後,都在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