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坦白道:“有點……我要的是一個能幫我的幫手……”
魚遊沒有說話,隻是咧嘴笑了笑,笑容裏有些淒涼。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歎氣道:“換不了了……從你從器械監要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換不了了……”
魚遊看向寇季,低聲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器械監裏的大夫說我活不過五月。也許過兩天我就死了……”
寇季盯著魚遊,沒有說話。
魚遊自顧自的說道:“最初我拖著殘軀回到器械監的時候,大夫就說我活不了了。是器械監裏的幾個同僚,硬逼著大夫幫我診治,我才能苟活到現在……
陳公公大概也是看我活不了了,所以在你討要我的時候,他就痛快的把我給你了。”
寇季聽完這話,掉頭就往外走。
魚遊追問道:“你去哪兒?”
寇季頭也不回的道:“去找一個能救你狗命的人……”
魚遊沉聲道:“器械監的大夫,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說我必死無疑,我肯定必死無疑。”
寇季卻像是沒有聽到魚遊的話一樣繼續往外走。
他出了營房,一路兜兜轉轉到了一座藥房前。
藥房門口有個隨軍的大夫,正在替營地裏的將士們診治。
見寇季要闖藥房,就趕忙丟下了將士們上前阻攔。
“你找誰?”
“找那個又臭又硬的老頭……”
“錢禦醫現在正在忙……他吩咐了,不見外人……”
“……”
寇季推開了攔路的大夫,闖進了藥房。
還沒站穩,就聽到了一聲咆哮,“誰?誰闖進來了,驚擾了老夫的小乖乖們?”
一個胡須亂糟糟的老者,守著一堆蠶寶寶,大聲的咆哮。
“小子寇季,請您救命。”
錢禦醫安放好了蠶寶寶,衝著寇季瞪著眼吼道:“你又沒病,也沒中毒,找老夫救個屁命。”
寇季拱手道:“有一個人,傷勢很重,似乎還流膿了,需要您出手。”
錢禦醫聞言一愣,皺眉道:“傷口化膿?可有腥臭味?”
寇季點頭道:“有!”
錢禦醫不耐煩的道:“那就讓他等死吧。”
寇季躬身道:“還希望您能出手一救。”
“救什麽救,死人有什麽好救的……”
錢禦醫罵罵咧咧的話說了一半,瞧見了寇季一直弓腰站著,最終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當初幫老夫找來了那麽多藥材,活了那麽的性命,也算是有功德在身。
看在這一樁功德的份上,老夫就勉強跟你走一遭。”
寇季當即帶著錢禦醫,拿著藥箱到了營房。
進了營房,瞧見了魚遊以後,錢禦醫掉頭就走。
寇季趕忙上前拽住了他,“您老還沒看呢?”
錢禦醫黑著臉,“尋常人三兩處傷勢化了膿就已經要命了,他幾乎滿身傷痕都化膿了,老夫就算是神仙,也難救他的性命。”
寇季還沒開口,聽見他二人對話的魚遊先開口了,他淡淡的笑著,“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你閉嘴!”
“你閉嘴!”
寇季、錢禦醫幾乎同時開口。
錢禦醫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魚遊身邊,破口罵道:“老夫最討厭你們這種把性命當成兒戲的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辱,你沒聽過?
父母都沒有說話,你就說要赴死,你當你是誰?
他們沒把你捏死在魚鰾裏,那是他們仁慈。
但你不能拿他們的仁慈當兒戲。”
寇季、魚遊二人聽到了錢禦醫的話,一臉古怪的看向他。
魚鰾在後世並沒有太多特殊含義,可在古代,它是窮苦人家用來避孕的。
錢禦醫這話,跟後世流傳的那句‘射在牆上’,有異曲同工之意。
錢禦醫瞪了二人一眼,喝斥道:“看什麽看?還不讓人收拾乾淨屋子,準備好熱水?難道要老夫給你們準備啊?”
寇季趕忙點頭道:“小子立馬去……”
寇季當即招來了人收拾乾淨了營房,然後立馬又讓人去燒上熱水。
然後他提著酒壺,在營房裏灑了一圈酒。
錢禦醫見他撒酒的舉動,皺眉道:“你在做什麽?”
“滅毒……”
“有毒?”
“房間裏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毒。人的傷口之所以會潰爛,就是因為這些毒的緣故?”
“這種說法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什麽依據嗎?”
“額……需要一番周折,才能證明這件事。”
“那先給他治傷,治好以後,再論一論這件事。如果你說的對,那麽這個發現會讓無數人活命。”
“……”
說話間,寇季已經用酒在房間裏灑了一圈了,還讓人特地在魚遊頭頂吊上了一匹綢緞,用來隔絕房頂上掉落的泥塵。
仆人們已經燒好了熱水,並且派人來傳話,隻要寇季張嘴說要,他們立馬能送過來。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錢禦醫用小剪刀,剪開了魚遊身上緊裹著的紗布。
當所有紗布都剪掉以後,錢禦醫、寇季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刀傷、槍傷、箭傷,密密麻麻的。
像是一個蜂窩。
那些傷口上敷著藥,但是藥粉已經被黃黃的膿給衝散了,一些傷口已經發黑,一些傷口發白開始爛成了糊團狀。
錢禦醫盯著魚遊身上的傷痕,嘴皮子微微有些哆嗦,“這……這都能活……”
不等寇季開口,他側頭看向寇季,認真的質問道:“你讓他去刺殺遼國皇帝了?”
寇季果斷搖頭。
“能治嗎?”
寇季詢問。
錢禦醫晃蕩著腦袋,“治不了……想要去膿,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剜肉……可他身上的傷勢眾多,老夫一旦下刀,他身上就再無完整的地方。
你見過千刀萬剮嗎?”
寇季晃了晃腦袋。
錢禦醫沉聲道:“差不多跟千刀萬剮一樣……而且老夫下刀必須比那些劊子手們要狠,因為剜肉的時候,挖的太淺,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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