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足夠的能力,有這樣的能力,能讓你拿出再多的錢財,也買不到任何東西。
有人或許會講,這也沒事啊。
吃的,我可以自己去找,憑身上功夫,哪裏打不到獵物?
穿的,我也可以自己弄。
——有這份手藝的人,倒還真不少。
畢竟闖蕩江湖的,也非都是出自什麽世代習武的人家,有時候,隻是一個因緣,一個契機,便放下了手頭原本熟悉的活計,成為了這江湖茫茫人海的其中一人。
他們可以武功不高,可以計謀不深。
隻需要那麽幾分敢看熱鬨的膽量,有上那麽幾分會說話的機靈,便也能在這江湖勉勉強強然也同樣是波瀾壯闊地活下去的。
所以住的,有人也能自己弄得出來。
至於受傷了,懂上幾分醫理的人,自然也能自那漫山遍野的草叢裏,找到自己所需的藥草,再又做成藥物的。
但若這山上,動物給捕完了,樹木給砍光了,草叢給拔禿了,便連那些泉水,都給自很遠的源頭上堵住了。
你還能不能住得下去?
還能不能躲得下去?
“諸事皆照應”便是有這個本事。
他們能叫來成群結隊的獵人,樵夫,藥童,土木師傅,將你所在山頭的動物給抓得連根毛都不剩,將樹給砍得連樹樁都看不到一個,給那些草連來年都難以長得出來,甚至可以讓這座山變得除了下雨之外,一滴水都看不到。
他們就是有著這樣的能耐,能讓一個本來山明水秀的地方,變得徹底荒廢下來。
且他們也是絕不會吃虧的。
他們本來就是商人。
一大群商人。
他們可以將那些動物、樹木、藥草,甚至是水源,賣出一個隻賺不賠的結果來。
但你卻難以活得下去了。
因為你再怎樣,也是一個江湖人,也還要做一個江湖人。
所以你無法去和那些老實本分,為了養家糊口,而便要如此去做的獵人、樵夫、藥童,以及那些個土木師傅計較的。
一旦計較了,一旦爭執了,甚至一旦動手了。
那麽找上你的,便就是官府了。
人總是要活在集群之中的。
山林獨居,自封嫻雅。
那不叫人,那叫野人。
野人和人,是有著根本上的區別的。
所以你便是換一座山頭,也是同樣的結果。
吃了上頓沒下頓,吃了下頓想隔頓。
衣難蔽體也就罷了。
光禿禿的山頭上,想解決一下私人公事,他們也能叫得一群黃花閨女或是濃眉大漢來圍觀的。
心理上的折磨,永遠比身體上的折磨,更容易讓人徹底崩潰。
所以沒什麽人,閒著沒事,又或自命不凡,從而去得罪“諸事皆照應”的。
江湖人更加如此了。
他們反倒想死得體麵一些。
因而但凡真要得罪上“諸事皆照應”,他們也要考慮得麵麵俱到,免得自己一命嗚呼倒也罷了,還連累到親人。
如此這般下來,念萱花說得再怎樣開心。
柳小一又怎能開心得起來?
他不但已有了阿絮,此刻也依舊還是三泰樓的客卿。
這件事對他而言,最好的辦法,便是立刻置身事外,無論誰死誰活,都與他無關。
也不會去過問。
他本就是獨身一人,隻要有上幾分膽量,還真能也真敢去得罪“諸事皆照應”的那類人。
然而他現在已有了牽掛。
所以他已無法再如此肆意妄為了。
但他該怎樣回答?
柳小一此刻在意的,便是這個疑問。
他究竟要做出怎樣的回答,才能既不那麽直白,又能表明自己已不願插手此事?
或者該說,他究竟要怎樣說,才能阻止眼前這些聽到了這三個字,卻依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簡單來講,便是依舊想要去送死的人,打消這個看起來極為荒繆而可笑的念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