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吐白，曉露未乾，封府偏院的一棵紫薇樹花葉被清風擾得顫動。花影閃爍間，公子哥身姿挺拔，花下練劍。</P>
說是練劍，不如稱為舞劍。</P>
他一身墨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手中握劍。風動時，提膝踮腳，貼地撤步，踏在落花上，行雲流水地挽著劍花。</P>
忽的邁出左腳，呈弓步姿態，眼神隨劍尖掃視，指向石桌上插著小白蘭花的白瓷瓶。</P>
“好好好！”一旁候著的小廝打完哈欠，見封長訣練完劍，立刻收拾好神態，鼓起掌來，“少爺厲害！”</P>
“來福，插水裡也不管用啊。”封長訣坐在石凳上，仔細觀察白蘭花的花瓣，有些泛黃，他湊上去輕嗅，“香味都淡了許多。”</P>
來福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當初盼著少爺有朝一日能回府，幻想跟著少爺有大魚大肉吃，現在少爺是回府了，但從軍營裡帶出來的習慣折磨得他夠嗆。</P>
大清早的起來練劍。</P>
他更想念幼童時期的少爺，賴床賴到日上三竿，他也不用跟著起這麼早。</P>
“來福！”</P>
封長訣見人沒回話，又喚了一聲，這下是把來福叫清醒了。</P>
“爺，不如想個法子找找蘭花姑娘吧。你守著蘭花也不是個事啊。”來福望著少爺的花癡狀，歎口氣，“這花是姑娘贈的，不是蘭花仙子變的。”</P>
此話倒是點醒了封長訣，他激動地站起來，指著來福道：“有理。”</P>
“偌大的京都，我怎麼去尋？”封長訣想到這，又頹喪地坐回石凳。</P>
“有了，爺！不如張貼尋人啟事。”</P>
對啊！</P>
封長訣眼睛一亮，再次站起身來，興奮道：“我這就去寫尋人啟事，貼滿全京都。”</P>
“貼什麼尋人啟事啊？”</P>
庭院木門口傳來雄厚低沉的聲音，封長訣神情一僵，封太平穿著朝服走近他，身後跟來兩個婢女，手中舉著紅木托盤，托盤上盛放著服飾，花紋繁瑣，應當是要穿去國宴。</P>
“彆給老子添堵。”封太平眼睛一閉就知道這小子打著什麼主意，沒忍住破口大罵，“你若是真娶了個什麼藍花紅花姑娘進門，你看老子收不收拾你。”</P>
封長訣內心不爽，最終還是沒還嘴，忿忿坐回石凳上，比那蘭花還蔫巴。</P>
“明日宴席上宴請的官員皆是五品之上，出席的女眷皆是名門貴女。”封太平也坐在石凳上，就坐他對麵，看著他眼睛，苦口婆心地說，“你要實在喜歡，也得先娶妻，再買妾。聽爹的話，以後再找你那個什麼藍花紅花姑娘也不遲。”</P>
封長訣一言未發，封太平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滿意地走出院門。</P>
在一旁觀察半天的來福見老爺走了才敢說話，見自家公子趴在石桌上，整個人無精打采的，他輕微歎息：“少爺，算了吧，也不急這一回。”</P>
封長訣把臉也埋進臂彎裡去了，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P>
紅日西斜，庭院蒙上淡淡霞光，封府馬車已在門口備好，封夫人和封小妹穿著盛裝，焦急地往府邸大門內張望。</P>
“涯兒怎麼還沒好？過會兒天要黑了。”封夫人扭頭問封太平，後者冷著張臉，沒好氣道：“誰知道他在磨蹭什麼。”</P>
不會是因為早上的事和他爹鬨矛盾了吧？故意拖時間不想去國宴。</P>
封夫人向封太平投去埋怨的眼神，嗔怪道：“依我看，涯兒喜歡誰，想娶誰，隨他去便是。”</P>
未立國前，封夫人可是占據山頭的大當家，當年一呼百應，手下小弟無一逆言。後來封太平打上山頭，她便隨封太平一同收複山河，驍勇善戰。</P>
開國後被封誥命夫人，在府裡脾氣收斂些，但她直爽的性子一點兒沒變。她不拘禮儀，喜歡直話直說。</P>
“你就是把他慣壞了。”封太平略有不滿，封夫人正要反駁，又聽到他補充，“他在邊疆想要風就有風，想要雨就有雨，現在回了京都，他應當知道，京都不比邊疆，由不得他決定。”</P>
這番話說到封夫人心坎裡了，她為人婦後，整日待在皇城內，無趣的很。想當年她在山頭當老大的日子，一比較，如今真是苦不堪言。甚至六年見不到丈夫一麵。</P>
她心底認同，封長訣是該知道這點，江山是姓祁的。</P>
談話間，苦等之人終於來了。封長訣身著宴服，寬厚的正紅大袍，由上好的綢緞織成，衣麵上繡有金絲猛虎，他未束發，披著墨發，還紮著兩個及胸的小短辮子，用瑪瑙紅珠串著。</P>
這樣一打扮，好像是比以前看著穩重許多。封夫人自上到下端詳一番，不愧是自己生的，就是好看。</P>
回頭打賞那幾個梳洗的小婢女。</P>
“這衣服穿著真難受。”封長訣平日裡窄袖穿習慣了，突然換上廣袖總覺得膈應。</P>
“難受也得穿著。”封太平哼了一聲，細細打量他一遍，變著味的讚揚一句，“穿著倒挺人模人樣的。”</P>
封長訣：“……”</P>
一行人坐上馬車，跟隨著其他官員的車流，駛向宮城。</P>
天色漸晚，國宴在後花園的萬靈台舉辦，萬靈台周遭種滿珍花奇草，尤其是曇花居多，今日國宴，又叫曇花宴。</P>
宮女持燈站在台下曇花處，為盛開的曇花點燈。</P>
幽夜焚香，歌舞升平。高台置多扇曲屏，楠木雕花龍鳳刺繡，兩座小葉紫檀木寶座放正位，坐北朝南，三級階梯下便是一人一席，左右呈兩列。</P>
夜幕低垂時，官員們紛至遝來，向皇帝皇後行禮入座。</P>
“謹言慎行。”</P>
封太平踏上萬靈台台階，朝身旁的封長訣叮囑一句。</P>
“微臣參見陛下、皇後娘娘。”</P>
封氏一家行禮，皇帝微微頷首，往右側一揚手，崔總管揚長嗓音：“賜座——”</P>
“本宮還從未見過封家兒郎，今日一見，長得實在俊俏，怕是連本宮的侄兒也比不上。”皇後朱唇一揚，明豔動人。</P>
“皇後娘娘說笑了，裴公子乃是京都第一美男，單論文采學識，也稱得上人中翹楚。”封太平臉上掛著笑，不著痕跡地將讚詞推了回去。</P>
兩人謙虛了幾個來回，封長訣光聽著就覺得眼皮重。</P>
“今日大辦國宴，為的是賀封家護國太平，慶大辛國土安定。”皇帝起身，高舉酒杯。</P>
全場隨著起身，舉起酒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