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自己的考量。”</P>
天德將軍緊鎖著眉頭，在城樓上縱觀全局，手不自覺地摩挲著胡茬。</P>
封長訣當真是不怕死啊。</P>
“將軍，那些人是我們的弟兄啊，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送死！”那個士兵急得上前跨越一步，麵容扭曲，“將軍，你究竟在乾什麼！”</P>
天德將軍無動於衷，嗤笑道：“你不信他們嗎？他們有飛騎將軍在，能贏的吧。”</P>
“是啊，他們有飛騎將軍，能贏的吧……”幾個士兵們小聲地重複那句話。</P>
封長訣創下的功勞時年紀太小，赤膽營裡的士兵都把他捧上了天，將他視為神話。</P>
士兵們漸漸安靜下來，那個衝動的士兵眼觀周圍的同袍的神情，最終是閉上嘴。</P>
“飛騎將軍會勝的，他還沒敗過。”</P>
這種近乎幻想的想法在城樓上的士兵們心中穿過，他們不像參與者，反而是英雄史詩的旁觀者。</P>
甚至會有人想，就算是戰死，也是一場盛大的落幕，也會被載入史冊供萬人追捧。</P>
儘管他們城下的士兵們不想死，被逼無奈才豁出去。</P>
眼看底下士兵們死傷大半，城樓上的一行行士兵就杵在那兒，漠然地注視城下的畫麵。</P>
用屍橫遍野來形容也不為過。</P>
看著同袍一個個犧牲是很難受的過程，封長訣移開視線，他嘴角溢著血，低頭忍痛拔出胸膛上的短箭，狠狠地盯著遠處偷襲他的海日古。</P>
五年過去，海日古也大致脫離少年模樣。封長訣視線落在他夾著馬肚的腿上，嘲諷地笑笑，那條腿治好了？</P>
海日古會在他與匈奴人用蠻力拚勁的時候射暗箭，他身上已經中了兩三支短箭。尤其是靠近心旁邊的一支，要是再偏去幾寸，封長訣就會當場斃命。</P>
離死亡好近。</P>
封長訣捫心自問，怕死嗎？他反倒不怕，若是死了就能追隨父母而去，但父母希望他活著，他就想要活著。</P>
他還有妹妹在等，還有……</P>
——我都這樣了，你就當心疼我，彆離開我，好嗎？</P>
“嘖。”封長訣頗為煩躁地揮出長槍，刺破一個匈奴人的脖頸。</P>
死裡逃生這種戲碼出現在他身上數不勝數，這次也行的吧！</P>
“封長訣，你是真能打啊！”</P>
紮那被長槍打中腰部，悶哼一聲往後退，看封長訣身上流的血都浸濕露在外邊的衣衫了，還在咬牙揮槍殺敵。</P>
“這人是感受不到痛覺嗎？！”一個匈奴人被封長訣踹倒，剛從地上爬起來，彎刀被震到不知去哪了，他想抽出地上一具士兵屍體的手上的刀，用了很大的勁才抽出來，“這些大辛人連死了也要扞衛武器嗎！”</P>
這場戰匈奴人打得也很吃力，他們沒想到這些大辛人打起來跟不要命似的，手被砍斷了還在揮，太可怕了！</P>
“還要打嗎？”一個匈奴人問道。</P>
“廢話，當然要打，殺掉封長訣！”另一個匈奴人拿著彎刀，怒吼一聲，又衝過去了。</P>
“沒完沒了。”</P>
封長訣憤憤地罵了一句，仿佛忘記了手臂疼痛，體力透支得太厲害，他完全是靠意誌在殺敵。</P>
夜色降下，西邊猛然燃起火光，匈奴人詫異地看向火光處，一批將士騎馬匆忙趕來，穿著大辛的衣裝。</P>
“嘶，怎麼這麼快就來了！”紮那蹙眉，他快步上馬，俯視著所剩不多的大辛士兵們，目光最後停留在毅然挺立的封長訣身上，表情難看，“看來這次也沒能殺了你，不過也沒多久，我會親手了結你！”</P>
話音剛落下，紮那就揮揮手，示意讓匈奴部下撤退，匈奴人撤得很快，一溜煙就沒影了。</P>
他們總是這樣，無論是偷偷進關城搶掠邊境百姓，還是興致上來嚇唬邊城士兵，來得快去得也快，若一日不北征，日日邊城就不得安寧。</P>
看見芎河的將士們趕來，封長訣再也支撐不住，用長槍插在地上才沒讓自己癱倒，他撐著長槍，單膝跪地。</P>
剩下的十幾個士兵也支撐不住地躺倒在地，尚有力氣的士兵才感受到劫後餘生的滋味，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P>
“封長訣！！！”</P>
白虎急著從馬背上跳下來，快步跑去扶著他的雙臂，低頭一看，衣衫破了不說，全是傷口。</P>
嚇得他連忙鬆開封長訣的手臂，後者眼裡含著笑意，微微張開嘴，輕輕道：“守住了……”</P>
說罷就往前傾倒，白虎穩穩接住他，想伸出手臂回抱，卻看見封長訣背甲縫隙處溢出血！</P>
“快、快開關口！”白虎顫抖著聲音，昭威將軍也趕了過來，見到這一幕，他臉上浮起濃濃的陰翳，抬眸望向城樓上的天德將軍。</P>
“開關口！”</P>
昭威將軍拿出將軍令牌，城樓上的士兵們紛紛看向天德將軍，後者臉色一沉，低聲道：“開關口。”</P>
“是！”</P>
士兵們鬆了口氣，立馬散開去傳遞命令，五個關口的木門再次放下，癱倒的士兵們反而沒有先前強烈回營的欲望了。</P>
因為他們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再也融入不了原先的部。</P>
白虎和青龍兩人各扛一個手臂，快步把封長訣送進邊城裡。</P>
昭威將軍掃視一圈戰場，死傷慘重，他皺著眉頭，吩咐下去：“先帶傷兵回營，清掃戰場，收繳武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