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他媽見鬼(2 / 2)







三人應聲。

燕都流行鬨中秋的習俗,街上人聲鼎沸,商家通宵達旦,遠遠看去光華一片,燈火闌珊,儘顯地上天官的盛世景象。

這種時候坐馬車還不如走路快。

覃煬緊緊牽著溫婉蓉,要她別擠丟了。

她點點頭,看了眼非要跟出來的玳瑁,指了指,她呢?

覃煬來句,丟了更好。

不過玳瑁年年都出來放水燈,輕車熟路,很熟悉哪賣吃的,哪賣玩的,看見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覃煬不拒絕,隻要她開口,就買。

然後問溫婉蓉要不要?

溫婉蓉搖搖頭。

一來她對玳瑁喜歡的東西不感興趣,二來她和覃煬難得閒暇時光,中間非要插個人進來,掃興至極。

她跟覃煬說,放了水燈就回去,外麵太鬨不習慣。

玳瑁不知是故意,還真沒懂溫婉蓉的心思,在一旁搭腔:“夫人,現在還早,好多節目等晚些才出現,以前我跟二爺都玩到夜裏回去,一會您跟二爺去看看,保準喜歡。”

“是嗎?”溫婉蓉明顯臉色變了變。

轉頭對覃煬說:“你們喜歡玩,就一起去,我先回去陪祖母。”

說著,她甩開手,轉身鑽入人群。

醋壇子翻缸了。

覃煬趕緊追過去,拉住她胳膊:“說了一起放水燈,你跑了,我跟誰放?”

溫婉蓉小聲嘟囔:“你愛跟誰放跟誰放。”

覃煬笑起來,厚臉皮道:“就跟你放。”

溫婉蓉氣哼哼不說話。

覃煬把她拉到一邊,免得被來來回回的人群撞到:“你就跟著我,入夜帶你長見識。”

溫婉蓉小脾氣上來:“什麽見識,我不去,都是你和玳瑁玩剩下的。”

覃煬看她吃醋覺得好玩:“你肯定是第一個,跟我走就行。”

見她不動。

覃煬故意聲音一沉:“去不去?”

小綿羊哀怨看他一眼,不說話,任由被拉走。

路上玳瑁跟沒事人一樣,繼續逛她的,見到喜歡的就要。

覃煬難得好說話,不說一個“不”字。

然後三人在一個大的水燈鋪子停下來,開始挑選。

挑著挑著,覃煬就對玳瑁說:“你去二樓看看,我在外麵等,你們選好了,我付賬。”

玳瑁連連應好,興高采烈上二樓。

溫婉蓉壓根沒心思放水燈,敷衍地在店裏轉一圈,也走到外麵,站在覃煬身邊等。

“走。”冷不防覃煬牽起她的手,往旁邊小巷拽。

溫婉蓉沒反應過來:“不等玳瑁了嗎?”

覃煬:“不等。”

溫婉蓉懵了:“一會她出來沒見到人怎麽辦?”

“管她怎麽辦。”覃煬拉著她快速通過小巷,穿到另一條街上,接著擠進人群又進入另一個小巷。

他拉著她,大步往前走。

她被牽著,小跑跟在後。

兩人穿過人流,穿過街道,穿過嫣紅燈籠裏,傾瀉出一片又一片橘色暖光。

即便他帶她走到世界儘頭,她也義無反顧的跟隨。

“覃煬,我跑不動了。”溫婉蓉氣喘籲籲,靠在牆上,上氣不接下氣。

覃煬笑她,體能太差。

小綿羊瞪他一眼:“各個跟你一樣,都可以去打仗。”

覃煬樂得不行,恨不得飛天的表情,嘚瑟:“那是,也不看你夫君是誰。”

是混世魔王,溫婉蓉腹誹。

混世魔王帶著她,成功甩了玳瑁,完成一件損人利己的事,心情倍好:“去放水燈嗎?還是去別的地方玩。”

溫婉蓉說都可以。

覃煬自作主張:“放水燈沒意思,走走,帶你去長見識。”

所謂“長見識”,溫婉蓉今天開了眼。

覃煬先帶她去了粉巷。

燕都出了名的煙花之地。

滿街胭脂水粉撲鼻香味,一排排四層木樓掛滿精致花燈,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晝,沒有想象中的汙穢不堪,姑娘笑語嫣然,軟糯韻韻,偶爾不知哪個窗戶裏飄出餘音嫋嫋的纏綿昆曲,像勾人媚蠱。

溫婉蓉大致明白男人為什麽喜歡來這裏。

溫柔鄉,一帳春曉,醉生夢死之地,誰人不愛。

“難怪你以前喜歡這種地方。”溫婉蓉心裏不大舒服,相比之下,她太無趣。

覃煬看她醋勁又上來,趕緊摟過來,岔開話題:“我來找宋執,給你換身衣服去別處玩,你別多想。”

溫婉蓉低頭,不說話。

覃煬想,快點找到宋執那個王八羔子,不然醋缸翻起來今晚哪都別想去。

他加快腳步,到一個樓前,叫溫婉蓉在外麵等,就進去找人。

溫婉蓉在站在原地等了一會,覺得腳酸,見覃煬半天不出來,她找個路邊的石墩子坐下。

一抬頭,一股極濃的鵝梨帳香飄散空中,她順勢看過去,沒見人,隻有一個掛櫻粉幔帳琉璃珠的轎攆被人抬走,隱約透出倩影綽綽,想必是極美的女人。

溫婉蓉神使鬼差想起最開始回燕都時,覃煬身上帶回的女人香……

“發什麽愣,趕緊換衣服,我們走。”覃煬的聲音倏爾出現,拉回她的思緒。

溫婉蓉看他手上拿的一套小廝的衣褲,愣了愣:“我去哪換衣服。”

覃煬大拇指指身後的人:“跟她進去,衣服明天宋執會帶回來。”

溫婉蓉哦一聲,趕緊起身跟人進去,沒過多久重新出來。

覃煬上下打量,點點頭:“這身男裝穿起來挺俊。”

溫婉蓉還在埋帽子裏的頭發,沒心情理會他的誇讚:“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覃煬拉著她:“一會就知道了。”

溫婉蓉被他拉出粉巷,去了另一個地方。

相比粉巷,這裏是下九流。

烏煙瘴氣,一群男人鬼吼鬼叫喊買大或買小。

銅板,銀錠如流水般在長桌上推來推去。

溫婉蓉無語看向覃煬:“我又不會賭,你帶我來賭坊做什麽?”

“玩骨牌,你打,我在後麵教你。”

明擺混世魔王要徹底教壞小綿羊。

溫婉蓉一開始挺排斥,但隨著贏錢的增加,好勝的自信心被激發出來,越戰越勇。

幾圈摸下來,數一數贏來的碎銀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兩。

“好玩嗎?”出來時,覃煬看她數錢的樣子,笑得不行。

溫婉蓉點點頭,說好玩,又把手裏的錢袋子遞過去:“都是你的功勞,我不要。”

覃煬看她傻乎乎的表情,擺擺手:“都給你,回去看到喜歡的就買。”

“好。”溫婉蓉心裏美滋滋的。

路上,她看見有賣糖葫蘆的,非要買一串。

覃煬嫌棄看著她:“多大的人,還吃這玩意。”

這會輪小綿羊嘚瑟:“那是你不會吃。”

說著,她把糖葫蘆裝進紙袋,遞給覃煬,要他把糖殼捏碎,還叮囑隻捏碎殼子不要弄壞山楂,山楂留著有別的用。

這對覃煬小事一樁,他單手稍稍用力,就聽啪啪幾聲細響,再抖抖袋子,拿出來山楂完好無損,糖殼全落在袋子裏,各是各。

“行了。”溫婉蓉把袋子拿過來,揀一塊糖殼含在嘴裏,開心極了。

“山楂怎麽弄?”覃煬單眉一挑,盯著手裏的一串鮮山楂,感覺怪怪的。

溫婉蓉正吃得來勁,想也不想:“你拿啊。”

覃煬額頭的筋都暴出來了:“老子平北將軍跟你拿山楂,你好大麵子啊!”

溫婉蓉振振有詞:“你不拿山楂,我一隻手怎麽吃糖?”

於是,在一串山楂和一袋糖殼之間,覃煬選擇拿袋子。

但……感覺更怪。

溫婉蓉一手舉著山楂,一手舉著糖殼,吃完一個,再到袋子裏拿一個,時不時還抱怨:“你抬那麽高乾嗎,我夠不到。”

儼然前麵小主嫌棄後麵人高馬大的男仆。

覃煬煩了,把袋子拎著走,溫婉蓉又有話:“你這樣甩啊甩,會把糖殼甩掉的。”

“信不信老子……”抽死你三個字還未出口,溫婉蓉塞一個糖殼在他嘴裏。

“好吃吧。”她笑眯眯問。

“不好吃。”覃煬煩不過。

小綿羊完全不理會:“我覺得好吃就行。”

覃煬第一次見到溫婉蓉敞開心扉的笑顏,他想這回她的心病該全治好了吧。

小綿羊全然不知對方的想法,一邊吃一邊想起聞到的香味,無心道:“覃煬,剛才在粉巷,我聞到一個粉色轎攆裏飄出好濃的額梨帳香,看背影肯定是個大美人,你見過吧。”

覃煬對香、轎攆沒什麽印象,更不想破壞溫婉蓉的好心情,說:“每次都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

溫婉蓉沒有計較的意思:“以前的事就算了,從今往後你天天回家好不好,我保證好好伺候你。”

她說得那樣真誠,眼睛濕漉漉,清澈又明亮。

覃煬微微一怔,心裏忽然生出百感交集的軟弱,一把把人摟進懷,說好,都聽你的。

那一刻,小綿羊傻笑,不知嘴甜還是心甜,快化了。

然後她吵著要放水燈。

覃煬陪她去。

兩人放完水燈,又跑去宵夜。

吃飽喝足,小綿羊開始犯困。

覃煬背她回去。

溫婉蓉趴他背上,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覃煬叫醒。

“什麽事?”她揉眼睛,困得不行。

“有兩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

溫婉蓉處於迷糊狀態,丟句隨便。

覃煬說,他聽到打更聲,已經子時,早過落鎖時間。

“第二個呢?”溫婉蓉被嚇醒一半,從他背上下來。

覃煬自己都覺得發怵:“我看見有人提著燈籠,站在大門口,好像是玳瑁。”

溫婉蓉徹底嚇醒了:“大半夜的,你確定看到是人,不是臟東西?”

覃煬賤兮兮推她一把:“要不你去看一眼?”

溫婉蓉立刻炸毛,抱住他胳膊:“我才不要!”

然後她開始怪他:“都是你的錯,帶我長什麽見識!我要回屋,不要在外麵,三更半夜好嚇人!”

覃煬也覺得毛毛的,說快點翻牆進去。

然後他帶她找到經常攀爬的位置。

以往覃煬一個人,一踩一撐就翻過去了。

溫婉蓉實在笨得可以,她嫌牆太高,怕摔,非要踩覃煬的肩膀爬上去,然後覃煬再過去,繼續當墊腳石。

覃煬被踩得毛焦火辣,心想長這麽大,沒哪個女人敢踩他肩膀往上爬……

結果被溫婉蓉踩兩腳。

左右肩,對稱,一邊一腳。

“我好了。”溫婉蓉穩穩坐在牆頭。

覃煬正打算翻,忽而從遠處傳來一聲“二爺”。

兩個人同時炸毛,沒看清是人是鬼,混世魔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牆,抱人,一躍而下,堪稱完美。

本打算花前月下吃小綿羊豆腐,眼下魂都快嚇飛了。

覃煬什麽都不想,扛著溫婉蓉往自己院子跑,嘴裏還罵:“真他媽見鬼!”

可不,真,見鬼嗎?

回到屋,兩個人一身汗,不知嚇的還是跑的。

好好的中秋,過成清明,覃煬頭發尖都是火,一口氣沒喘勻,鬼吼鬼叫,叫下人燒水,要洗澡!

結果府裏人都鬨起來,才發現,剛才守大門口的真是玳瑁,她不甘心被甩,趁老太太睡著,偷跑出來,非要問個子醜寅卯。

“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覺!”覃煬一肚子怒氣得以釋放,吼聲震天,恨不得隔壁府都能聽到。

玳瑁被吼哭了。

她走後,覃煬火還沒下去,他看見溫婉蓉在偷笑,接著吼:“下次再說老子隻吼你不吼別人,抽不死你!”

溫婉蓉立馬忍住不笑,看覃煬要吃人的表情,何止是混世魔王,簡直是二世祖。

總之,難忘今宵,難忘中秋。

隔天,過完節,一切恢複正常軌跡。

樞密院快成覃煬第二個家,他早出晚歸,天天如此,就算沒溫婉蓉管著,也沒時間出去浪。

溫婉蓉對府邸的大小事漸漸上手,多少有幾分覃家主母的味道。

一早陪老太太吃完飯,她先去賬房,隔三天對一次帳,免得積壓多了,把壞脾氣的二世祖忙忘了,又要火山爆發。

溫婉蓉對賬對了近一個時辰,剛出門歇口氣,玳瑁站在門廊下,似乎等她有一會了。

“夫人,”自從中秋之後,她再沒主動找過溫婉蓉說話,“奴婢有事想求,夫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溫婉蓉見她憔悴不少,又想想覃煬的話,心平氣和道:“你說吧,什麽事。”

玳瑁還未開口,紅了眼眶:“奴婢想常伴青燈,吃齋念佛,替二爺和夫人祈福。”

傷心要出家的意思?

溫婉蓉悶悶歎氣,勸慰道:“好端端怎麽冒出這樣的想法?你要常伴青燈,祖母怎麽辦?你伺候她有些年頭,要走了,不是讓老人家難過嗎?”

玳瑁抿嘴不說話。

溫婉蓉多少猜到她的心思:“二爺脾氣大,你也知道,他性子上來,除了祖母,誰都壓不住,你那晚確實嚇到他,跟他好好說話,道個歉,就沒事了。”

玳瑁說:“奴婢道歉了,好話說儘,二爺到現在也不理人,奴婢沒轍,才來找夫人,求夫人說說情,奴婢知道夫人不喜歡我,全當存善積德,可憐可憐奴婢不行嗎?”

她說得動情,眼睛都哭腫了,看得著實可憐。

溫婉蓉覺得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玳瑁,你的話,我可以轉給二爺聽,但他怎麽對你,我決定不了。”

玳瑁不依不饒:“奴婢看得出來,隻要夫人說話,二爺肯定會聽,就怕夫人不願幫奴婢。”

溫婉蓉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現在說話,覃煬確實會應,但不代表她什麽都會管,無原則忍讓:“玳瑁,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反問一句,如果今天換作你是主,我是仆,我喜歡二爺,想分享你的丈夫,你怎麽想?”

“我……”玳瑁語塞。

溫婉蓉拉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玳瑁,你在府裏,無論祖母還是二爺,都給你最大限度的包容,你不能要得更多。”

玳瑁一怔。

溫婉蓉給她建議:“我知道你難受,誰願意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天天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你實在受不了,不如在二爺同僚裏尋個好人家,由老太太做主,送你出閣如何?”

話音剛落,玳瑁一下子抽出手,恨恨地看著她,口無遮攔:“溫婉蓉,你心真狠!”

說完,她轉身離開。

溫婉蓉知道,她真恨她。

但有些事是注定的。

難道玳瑁不清楚,覃煬根本不喜歡她嗎?

她肯定清楚,就是過不了心魔。

寧可自欺欺人。

入夜,覃煬回來吃宵夜,溫婉蓉想想,把玳瑁的事提一嘴。

覃煬壓根不想聽:“我跟你說過,這事你少管。”

溫婉蓉猶豫片刻,道:“我是不想管,今天甚至勸,給她尋個好人家,由祖母出麵,風風光光出嫁。”

覃煬嘴裏還沒吃完,嗯一聲,拿筷子點了點:“這是好辦法,趕緊把她嫁出去!別在老子跟前礙眼!”

溫婉蓉歎氣:“她不乾。”

“那她想怎樣?”

“你說呢?”

覃煬把話挑明:“溫婉蓉,府裏這麽多丫鬟,形形色色,別說收房,就是隨便抓個陪睡,誰敢不從?我從來不碰,為什麽,就是不想找麻煩,兔子還不吃窩邊草。”

說著,他把吃完的碗筷一扔:“我就是故意冷著玳瑁,讓她知道自己什麽位置,什麽叫不甘心被甩,非要問個子醜寅卯?老子想甩誰就甩誰!問?問個屁!”

看出覃煬火要上來,溫婉蓉索性不提。

但有些話要說清:“覃煬,以我自己想法,肯定不會煩你,但從大局上說,家和萬事興,這個後院不止有我,也有你,她無非想你跟她說兩句話,你心情好應兩句的事,何必一針頂一線,真出好歹,我們無所謂,你不擔心祖母難過嗎?”

把老太太提出來,覃煬口氣緩和下來:“行吧,我知道了,你以後少跟她說話,老子在外麵累一天,回來還要聽這些屁事,存心逼老子出去找快活?”

小綿羊立刻摟著二世祖脖子,撒嬌:“誰敢逼你,知道你忙,小廚房天天燉你愛吃的,你說祖母想抱曾孫,我一餐不落喝藥調理,都順著你嘛。”

見二世祖臉色陰沉。

“別氣了,好不好。”小綿羊主動投懷送抱。

二世祖來勁:“看你今晚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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