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局中局,大反轉(2 / 2)







年輕太醫眼尖,發現丹澤手上有乾涸的血跡,小心翼翼問要不要包紮?

丹澤這才發現救溫婉蓉一路殺出去的時候,自己受傷了,說句不用,叫人留下藥,自己塗抹。

屋外月朗星稀,偶有蟲鳴,屋內藥香若有似無縈繞鼻尖,整個太醫院除了值守的太醫,其他人悉數離開。

偌大的藥房,隻剩他們兩人。

丹澤看溫婉蓉臉色恢複正常,大鬆口氣。

可他不敢離開,搬來凳子守在桌邊,倦意席卷全身,依然撐著不睡。

百無聊賴之際,他神使鬼差伸手撥了撥溫婉蓉耳鬢的青絲,忍不住靠近,貼在她肩頭,聞著衣服上散發的幽幽木香,大著膽子握住白嫩的手。

而後就這樣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一夜,是丹澤睡得最踏實的一夜。

但到底是踏實,還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天剛剛泛白,太醫院裏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驚醒丹澤。

他極專注聽著外麵的響動,有人說出大事了!

丹澤皺緊眉頭,還想繼續聽,就聽見溫婉蓉輕哼一聲,他倏爾發現自己還握著她的手,連忙放開。

溫婉蓉似乎也被外麵的動靜吵醒,但她渾身沒勁,下意識叫了聲“覃煬”。

丹澤沉默一會,還是開口:“夫人,覃統領不在。”

聽到丹澤的聲音,溫婉蓉忽然轉醒,掙紮要爬起來,被扶起:“怎麽是你?覃煬呢?”

丹澤垂眸,不知該怎麽回答,如果說昨天是他救她,不是覃煬。

她會不會失望?

沒等他回答,溫婉蓉看見一身絳紫官服,會意過來:“昨天去長公主寢殿救我的人,是你?”

丹澤默認。

溫婉蓉心裏五味雜陳,低下頭,好一會說句謝謝,頓了頓,又說句“麻煩你了”。

丹澤不想看她黯然的神情,輕聲道:“夫人,昨天是覃統領拜托在下去救的,他有要事,脫不開身。”

然而這話,溫婉蓉並不信,覃煬什麽性格,她再了解不過,天天在府裏罵丹澤是西伯狗,能低頭去求?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你別安慰我了,他什麽性格我知道。”溫婉蓉努力擠出個笑臉。

丹澤不知道怎麽說她才能信:“在下沒有騙夫人……”

“我知道你是好意。”溫婉蓉打斷,扶著他的肩膀下地,想起什麽問,“這是哪裏?”

丹澤笑得不好意思,解釋:“是太醫院,在下昨天著急,怕外麵大夫不知道宮裏配方,就把夫人帶到這裏。”

不知是蜜色頭發在晨光中太耀眼,還是感動之餘,傷心覃煬沒管她,溫婉蓉眼底倏爾泛起淚光,笑笑對丹澤說:“外人不能隨便進出太醫院,下次別做傻事了。”

丹澤見她哭了,嚇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幫她擦淚,還是繼續保持君子距離,手在舉在空中半晌,最終放下來,岔開話題,柔聲道:“夫人,在下現在送你回府,你好好待在府邸,千萬不要出來,誰找都不行。”

溫婉蓉嗯一聲。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藥房。

大概宮裏出了什麽事,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沒人注意他們。

丹澤留意一眼,把溫婉蓉送到覃府,交由冬青,立刻調轉馬頭,直奔皇宮。

覃煬站在午門下等他,不耐煩道:“找人找哪去了?害老子等一夜?”

丹澤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把長公主下毒的事說個大概,然後說把溫婉蓉直接送到太醫院救治,現已沒事,才送回府。

覃煬心知肚明兩人在太醫院相處一夜,心裏不舒服,嘴上不好說什麽,哼一聲:“你倒上心。”

丹澤不想就這事沒完沒了解釋,話鋒一轉:“卑職早上從太醫院出來時,那邊說出事了,是不是宮裏發什麽事?還是保和殿……”

覃煬轉頭往宮裏走:“別胡扯,保和殿沒事,否則老子還能站在這裏等你。”

但丹澤覺得太醫院的人不是裝的,宮裏肯定出什麽大事。

可為什麽整個皇宮如此平靜?

丹澤心裏隱隱覺得不好。

再看覃煬像沒事人一樣,沒有任何緊迫感。

他心裏莫名發慌,下意識想離開:“覃統領,沒其他事,卑職先回大理寺。”

覃煬叫住他:“丹少卿來都來了,不急著回去,正好皇後在保和殿召見,就等我們倆。”

保和殿內依舊彌漫著淡淡龍誕香,覃煬和丹澤一直行叩拜大禮,就沒起身。

杜皇後則跪在榻邊,哭得不能自已。

皇上躺在榻上,一聲接著一聲歎氣。

杜皇後稍稍平複,一個勁數落自己不是:“臣妾罪該萬死,沒護好太子,誰曾想,誰曾想,竟有人對太子下毒手,他才八歲啊!臣妾還有什麽顏麵麵對列祖列宗,求皇上責罰!”

皇上沉默半晌,忽然一聲慟哭,喊道:“朕的皇兒啊!”

一旁鍾太醫立刻勸慰:“皇上,您的病剛有起色,保住龍體要緊,千萬不可大悲……”

話音未落,皇上就抱住腦袋,皺眉大喊:“藥!朕的藥!”

杜皇後也慌了,趕緊叫鍾太醫拿藥:“皇上頭風病又犯了!快拿藥!”

說“藥”字時,她極快速與鍾太醫對視一眼。

鍾太醫心知肚明,趕緊拿過來一個錦盒,把裏麵藥丸塞進皇上嘴裏,又加以施針。

沒過一會,皇上逐漸平靜下來,無比悲痛聲音道:“太子薨逝,叫大宗正院按禮厚葬。”

杜皇後說是。

“這件事,皇後要幫朕徹查到底。”皇上抬抬手。

杜皇後一把握住枯槁的手,哭得真切:“皇上放心!臣妾定當查個水落石出,不會讓太子去的不明不白!”

皇上嗯一聲,似乎油儘燈枯,眼神又開始渙散,似乎在看皇後,又像在看她身後的人。

杜皇後大概迫不及待,趕在皇上最後一次發病前,簽下遺詔。

“皇上,”她輕喚一聲,叫人拿來詔書,放在榻邊,一改剛才悲戚,帶著幾分沉靜道,“太子薨逝,江山社稷還得有人掌管,臣妾帶來一樣東西給您過目。”

皇上微微轉頭,掃了眼,皺起眉頭,看向杜皇後,怒道:“皇後,你!”

杜皇後忽而笑起來,起身,臉色變了變:“皇上,臣妾與您夫妻二十年,誰不了解誰?您後宮佳麗三千,隻怕早就忘了臣妾吧。”

稍作停頓,她見皇上臉色氣得發紫,笑得更得意:“不過沒關係,臣妾不在乎和其他女人雨露均沾,臣妾隻想得到皇上最寶貝的東西。”

說著,她把詔書遞上前:“皇上快簽了遺詔,不然一會頭風病發作,臣妾隻能自己動手了。”

“你!你!”皇上氣得幾乎說不出話,猛烈咳嗽,咳了好一會,平複下來,“你這是謀逆!逼宮!朕要誅杜家九族!”

杜皇後壓根不在乎,湊到耳邊道:“皇上知道剛才鍾太醫給您吃的什麽嗎?不是止疼丸,是毒藥。”

語畢,她起身,對身後的覃煬,淩厲道:“覃統領還不過來按在皇上,送皇上一程!”

覃煬遲遲不動。

杜皇後挑起嘴角:“你以為丹少卿救走溫婉蓉,本宮就把你沒轍?你大概不知道,大理寺的人現在已經將覃府包圍,就等著本宮一聲令下,進府抓人。”

話音一頓:“哦,本宮記得覃統領的女兒才兩個月大,大理寺牢獄環境那麽差,小孩子肯定受不了。”

說著,她命令丹澤:“丹少卿,本宮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知罪?”

丹澤立刻說知罪。

覃煬皺緊眉頭,不得已起身走過來,大拇指稍稍用力,劍身出鞘。

杜皇後在一旁對皇上笑道:“陛下,覃將軍手起刀落,殺人如麻,您趕緊如了臣妾的願,臣妾可以給您留個全屍。”

皇上一臉惶恐,顫巍巍接過遺詔,又叫人拿了玉璽和朱筆,猶豫好一會,義正言辭拒絕:“朕不能害了黎民百姓,把江山交到你這種狼子野心手裏!”

杜皇後心想敬酒不吃吃罰酒:“好!皇上別怪臣妾狠心!”

她看向覃煬:“覃統領,還愣著乾什麽!動手!”

覃煬拔劍,就在杜皇後洋洋得意之時,利刃突然架住光滑的脖頸。

“你!你!”杜皇後勃然大怒,“丹少卿還等什麽!趕緊出宮去覃府抓人!”

然而丹澤一直跪在地上,半天沒反應。

杜皇後慌了:“你們一個二個都反了嗎!”

話音剛落,榻上的人忽而大笑,從床上坐起來,吐出嘴裏的藥丸,神色冷厲:“朕的皇後,不是他們反了,是你反了。”

杜皇後一怔,難以置信盯著枯槁般的男人,結巴道:“你,你沒病?”

“朕何時病了?是皇後病了。”

說著,他起身,馬上有宮娥過來伺候穿衣。

皇上一邊伸開雙臂,一邊像諄諄教導般說:“皇後,朕早說過,你一女流之輩,不適合皇權,你不聽,以身試法。”

杜皇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麽久以來,你都是裝的?!”

“是啊,”皇上穿上明黃色龍袍外套,緩緩轉過身,嘴上笑,眼底卻是冷的,“朕得感謝你替朕清除朝政阻礙。”

說到這,像想起什麽,道:“尤其清除錢祭酒那個眼線,實在做得太好了!”

杜皇後倏爾發現自己設了這麽大個局,卻招招掉進皇上陷阱:“你,你是故意讓我殺了錢祭酒?”

皇上笑:“對。”

說著,他看向覃煬:“覃愛卿,關於錢祭酒的事,你替朕跟皇後解釋清楚。”

覃煬低頭領命,聲音沉沉:“皇後娘娘,錢祭酒在安吉是師爺的時候,與婁知府一起貪賑銀,被卑職發現,他們殺人滅口,卑職僥幸逃脫,不過錢祭酒不知悔改,仗著皇上庇護,回燕都後買官作倀,此人罪惡多端,必誅!”

杜皇後翕了翕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拉覃煬下水:“覃煬!你以為自己乾淨?溫伯公是你老丈人,他與錢祭酒、婁知府早有來往,瓜田李下,你敢說自己沒參與?!”

“溫伯公?”皇上開口,叫人拿奏折來,“皇後,這是血書,上麵字跡可認得?”

皇後打開看一眼,手一抖,奏折掉地上,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皇上坐在榻上,活動活動筋骨,好似無意道:“有什麽不可能?溫伯公是朕的一顆死棋,專門負責收集證據,估計這會應該和杜夫人雙雙殉情了吧。”

轉頭,和旁邊的太監說:“溫伯公護駕有功,傳朕口諭,厚葬。”

話鋒一轉,又看向鍾太醫和丹澤,對杜皇後繼續笑道:“朕還得感謝你,到哪裏找到這麽得力人才,丹少卿僅用一個下午,發現鍾太醫的雙重身份,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丹澤連忙應聲:“皇上謬讚,微臣心係皇上,不敢怠慢,理應儘忠職守,為皇上效力。”

杜皇後口無遮攔:“你這隻西伯狗!”

“皇後何必動怒,朕一向任人唯賢,丹少卿既有能力,何問出處。”語畢,皇上看向丹澤,“丹少卿,杜皇後謀逆之罪證據確鑿,杜家上下該如何,你去辦吧。”

丹澤起身說是:“微臣告退。”

退後兩步,轉身離去。

杜皇後徹底崩潰,想追出去,又被覃煬扣在殿內,她轉頭顧不上虛禮和名諱,喊道:“蕭璟!你做事不能太絕!當初是誰助你上位!你這是兔死狗烹,過河拆橋!”

蕭璟哈哈大笑,轉而陰鷙盯著杜皇後:“就是因為杜家知道朕太多事,加上你不安分,興風作浪,才有今天結果。”

杜皇後頹然片刻,如強弩之末般,泛起極濃的怨恨,冷笑道:“蕭璟,你也別高興太早,我哥哥早已集兵守在正南城門,巳時三刻若城門未開,他便帶著十萬大軍破城而入,攻入皇宮。”

覃煬一怔,心知肚明自己手上兵權交給杜廢材,果然為杜皇後所用,而破城意味城內百姓經曆大劫,他不能不顧覃府安危,立刻抱拳請示:“皇上,微臣願出戰,剿滅逆黨。”

蕭璟似胸有成竹,抬抬手:“覃愛卿別慌,現在還不到你出戰的時候,你現在首要任務是保護皇宮,朕自有安排。”

即便攻破城門,城中大劫也無所謂嗎?

覃煬心裏一沉,他明白皇上自保為先,天子之意,做臣子無法反駁,但……

“微臣遵命。”他抱拳單膝跪地領命,滿心滿意擔憂溫婉蓉和颯颯。

現如今,他隻能選擇相信祖母,相信府裏上下家兵。

蕭璟看出覃煬眼底的焦慮和擔憂,卻隻字不提,他叫來太監,先問現在什麽時辰。

太監回答:“巳時還差一刻鍾。”

蕭璟頷首:“時間夠了。你去,叫丹少卿把杜家人送到城樓上。”

他邊說邊看向杜皇後:“朕也讓皇後體會體會,失去至親的滋味。”

“不!不!不!皇上,您不能這樣對臣妾!”杜皇後反應過來,連爬帶跪,抱著蕭璟的膝蓋,“臣妾從皇上還是親王起就一路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皇上!”

蕭璟一腳踹開她,冷哼:“你不提,朕倒忘了,麗嬪是你送進宮獻給皇兄的吧?麗嬪生性純良,害怕宮中是非,你非要送,最後死在宮裏,你滿意嗎?!”

杜皇後大哭:“臣妾也是妒忌皇上對她比對臣妾好!”

蕭璟麵無表情:“朕對你如何,你心裏有數,長公主無教無德,累教不改,都是你這個母後教導無方。”

稍作停頓,字字清楚道:“蕭氏一族,從不需要無用之人。”

杜皇後怕蕭璟對長公主下殺手,哭著求道:“皇上,長公主可是您大女兒啊!您不能,不能……”

“殺她”二字,說不出口。

蕭璟嫌杜皇後哭得煩,把提前準備好的廢後詔書拿來,正話反說:“皇後,巳時三刻,朕等著杜將軍的消息。”

而後他要覃煬把杜皇後押下去,免得看著添堵。

約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丹澤按照聖旨把杜家一批小輩壓上城樓。

首當其中就是杜寧。

杜寧不想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求饒:“丹少卿,丹大人,看在你我同僚的份上,先放我一馬。”

丹澤冷冷瞥他一眼:“杜公子,恕在下難以從命。”

然後不管杜寧怎麽求,把他押在第一個。

杜寧還在嚷,倏爾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丹少卿,你怎麽來了?”

宋執不遠處朝丹澤招招手,丹澤跟下屬交代幾句,過去打招呼:“在下過來辦理公務。”

“你來的正好。”宋執要他把公務交給其他人,勾肩搭背拉他去反方向,“我上次在粉巷看你有兩手,過來幫忙。”

丹澤搞不清狀況,婉拒:“宋大人,卑職真有事,還得回宮裏複命。”

宋執推了他一把,指了指城樓下烏泱泱的軍隊:“回宮?先守住城門再說吧!”

然後他跟幾個平時玩得好的年輕武將介紹丹澤:“他還可以,被覃煬追了半個燕都城,愣是沒被打到,今天多個幫手,免得許翊瑾還沒來,我們先被杜廢材打趴了。”

提起覃煬和許翊瑾,有人問:“哎,怎麽沒見覃煬,那王八蛋不會怕死躲起來了吧。”

“不可能,許翊瑾要出什麽事,武德侯還不吊打他。”

丹澤在旁邊,一聲不吭聽他們閒聊,很想問宋執,他們真要去守城門嗎?

完全沒有緊張氣氛……

宋執聊歸聊,先帶丹澤去挑兵器。

丹澤很快挑好。

宋執微微一怔,饒有興趣道:“雙刀?以速度取勝。”

丹澤反手握住刀柄,作揖說是。

宋執喃喃自語:“難怪那天覃煬打不到你。”

頓了頓,他問:“你既然會武,為何深藏不露?起碼大理寺幾個身手不錯的,我們都知道。”

丹澤淡然一笑,說會武隻為自保,不是鬥狠逞強。

因為他還是難民時,曾經看過鬥狠逞強的人,在夜裏被二十難民按住手腳活活悶死。

所謂大隱隱於市,他是大隱隱於任何地方。

宋執對他謹慎並不在意,指了指下麵,告誡:“打不贏就撤,沒必要勉強,會有後援。”

丹澤點頭說知道。

不過在開戰前,他還有件事沒做。

丹澤站在城樓,刀架在杜寧脖子上,對著下麵的杜子泰喊:“杜將軍,陛下說了,隻要你投降,便放了杜家一條生路!”

杜子泰不上當,罵道:“西伯狗!以為老子會信你鬼話!”

話音剛落,一把白刃貫穿杜寧胸膛,丹澤在後麵踹了腳,就聽一聲慘叫,人從城樓上掉下去,當場斃命。

杜子泰一怔,倏爾大怒:“西伯狗!”

這次話音未落,又一個杜家人被丹澤從城樓上推下去。

緊接著,他毫不客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推下去十個。

推到最後杜子泰不敢再說話。

連帶宋執都傻了眼。

丹澤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不叫的狗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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