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封賞也是補償。
溫婉蓉何嚐聽不明白,她起身言謝,心思英哥兒因禍得福,再計較下去顯得小氣。
祖孫倆說了會體己話,太後一杯茶見底,方才去景陽宮的嬤嬤怎麽還沒回,叫人去看看。
估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老嬤嬤一人回來。
太後不悅:“怎麽回事?”
嬤嬤一五一十稟報,說八皇子今天腿傷第二天,疼得厲害,不讓人碰,更不讓人抱,淑妃娘娘怕傷上加傷,說過兩日再把孩子送來。
太後臉色立即變了變,語氣加重:“到底是八皇子腿疼不讓人碰,還是齊淑妃怕哀家奪了她的前程?!”
嬤嬤馬上回應:“太後,老奴去看過,八皇子確實腿腫得厲害,除了乳母誰也不讓靠近。”
太後重重歎息一聲,抬抬手:“罷了,她說兩天,哀家就寬限兩天,後天一早你派人去景陽宮連乳母一起帶過來。”
嬤嬤應聲領命。
太後擺擺手,示意下去,揉著太陽穴,對溫婉蓉說乏了,要她今天先回去。
溫婉蓉起身告辭,臨走又問要不要請鍾禦醫來瞧瞧。
太後閉目養神,說不用。
溫婉蓉沒再多言,出了寢殿,太後和嬤嬤的談話還能依稀聽見一些。
太後很是不滿:“哀家早看出齊妃沒有半分做母妃的心思,不過利用皇子保住自己後宮地位,八皇子頑皮,她便聽之任之。最讓哀家生氣是教皇子罵人,若將來一人為君,一人為臣,傳出此事,皇家顏麵何存!竟做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事!”
看來都知道八皇子罵英哥兒野種是大人教的。
至於這個過錯,誰養誰承擔。
齊淑妃為此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在景陽宮來回踱步,趁宮裏午休時間,把齊佑請來商量對策。
齊佑昨天通宵達旦喝酒玩樂,吃完午飯眯盹,睡得正香,被景陽宮的宮人請走。
他嗬欠連天,癱坐在宮椅上,極不耐煩盯著齊淑妃:“又什麽事!”
齊淑妃叫人端來上好祁紅,親自送到齊佑手邊,討好笑道:“三哥,這是前些時皇上賞的,您嚐嚐。”
齊佑半信半疑揭蓋看了眼,又聞了聞,茶香高醇,鮮甜清嫩,茶湯紅豔明亮,倒是極品中的佳品。
他裝模作樣擺譜品一口,心裏讚歎不已,語氣比剛才緩和幾分:“說吧,這次又是什麽麻煩?大中午把我從都察院找來。”
齊淑妃把八皇子摔傷的前前後後詳述一遍,臨了問:“三哥,如今太後對我很不滿,搞不好會帶走孩子,我該怎麽辦?”
“你能怎麽辦?!”齊佑聽完整件事,一個勁罵她蠢,“父親不吭聲,是在其位不便多說,你好歹演戲演全套,裝也裝得像一點,訓斥幾句怕太後吃了你!”
齊淑妃瞠目結舌:“我,我,我想快點拿到不利蘭僖嬪的證據。”
“問題你拿到了嗎!”齊佑一抬手,呯啷一聲,茶盅掉地上,摔碎,清亮茶湯濺得到處都是。
齊淑妃嚇得眨眨眼,沒敢多一句話。
齊佑原本倦意濃濃,被心中一股無名火徹底衝醒。
“難怪叔父不喜歡你!”他晃晃食指,毫無顧忌開罵,“愚不可及!簡直愚不可及!早知道你是這種貨色,叔父就是餓死你們娘倆也不會抬進齊家,丟人現眼的東西!”
齊淑妃別別嘴,滿心委屈,敢怒不敢言。
齊佑接著罵:“就你個豬腦子,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別說皇上對你興趣缺缺,你連一個優伶都不如!”
齊淑妃被罵得難受,小聲辯駁:“我,我哪知道八皇子小小年紀,膽子大如天。”
“他是皇子,膽子不大,難道被你壓著啊!”她一頂嘴,齊佑火更大,“上次被你連累,害我僉都禦史沒了,你再多犯幾次蠢,我就準備從都察院卷鋪蓋走人!”
提起升遷取消一事,齊淑妃偃旗息鼓,乖乖閉嘴。
齊佑把一肚子火氣罵完,罵到自己口乾舌燥,才作罷:“叫人沏茶!沒眼力勁的東西!”
齊淑妃趕緊要宮女沏茶去。
“三哥,您罵也罵了,先消消氣,如今妹妹接下來該如何,您好歹給個主意。”
齊佑喝了兩口茶,擺擺手,氣消一半:“依我看,八皇子這條路從一開始急於求成,未必有好結果,但值得一賭。”
齊淑妃小心翼翼問:“三哥的意思,妹妹賭輸了。”
齊佑毫不掩飾道:“你啊,輸得一敗塗地。”
齊淑妃神色堪憂:“大伯會怪我嗎?”
齊佑給她一個顯而易見的神情,答非所問:“我爹什麽時候指望過你?”
齊淑妃垂眸不語。
“行了,八皇子的事,你也不用往心裏去。”齊佑給一個不算安慰的安慰,“我爹隻要在太傅這個位置上一天,別說八皇子,任何皇子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齊淑妃聽出話裏話:“三哥有別的意思?”
齊佑想起什麽,話鋒一轉,問得直白:“我問你,你是不是把你嫂子身邊丫鬟芸香弄死了?”
齊淑妃一愣,芸香死了有一陣子,怎麽今天突然提起那個死丫頭。
見她不說話,齊佑心裏明白幾分,嫌惡嘖一聲:“所以說你們這些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她是最好的人證,你弄死她做什麽?解氣?”
齊淑妃這次真覺得自己委屈:“一個下賤奴婢,難不成叫她麵聖?”
“她好歹是張底牌啊。”齊佑簡直覺得沒法跟齊淑妃交流下去,覺得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口水,“我倒有一個一石二鳥的辦法,但這次保證你得聽我的,別擅自做主。”
齊淑妃連連點頭,問:“如何一石二鳥,什麽辦法?”
齊佑思量片刻,手指點點矮幾,示意對方近一點:“眼下太後怪你,是不是你的錯,你都百口莫辯,乾脆將計就計,把這事推到溫四頭上。”
齊淑妃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三哥,你要我把整件事攤到三嫂頭上?”
齊佑點點頭,低聲道:“沒錯。”
齊淑妃覺得天方夜譚:“太後會信嗎?”
“太後信不信是你的事,我隻是給你解決辦法。”
“那一石二鳥,另一鳥呢?”
齊佑又罵她蠢:“你跟太後說溫家不好,我們正好擺脫這段聯姻,休了溫四,我另娶,這次找個門當戶對,對你,對我,對齊家有益無害。”
話聽起來不無道理,但手段太不地道。
齊淑妃思忖一會,心想當初是她跟太後提議促成溫齊兩家聯姻,如今齊佑不滿溫四姑娘,要把人從齊家攆出去,她再去跟太後說溫家不好,不是打自己臉嗎?
“三哥就沒別的辦法嗎?”她遲疑問。
齊佑回答斬釘截鐵:“沒有。”
又道:“除非你想在後宮這樣死不死活不活待著,就別想什麽心思,皇上願意寵誰寵誰,你認命。”
“我……”齊淑妃猶豫再猶豫,最終應下來,“三哥,妹妹照你的意思辦。”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齊淑妃兩天後把八皇子送到仁壽宮時,把心裏想好的推辭聲淚俱下跟太後細述一遍,又把齊佑的想法旁敲側擊提了提。
和她料想一樣,太後沒吭聲。
沒吭聲自然是不同意的意思。
齊淑妃識相閉嘴,沒往下說。
太後現在對齊溫兩家如何相處沒興趣,滿心滿意就想如何教好、養好八皇子。
再等八皇子的傷勢好些,太後借此機會派人去景陽宮傳達懿旨,說從今往後孩子吃住在文山宮,那邊環境清幽,適宜授業解惑。
私下,宮人都傳,太後並非真想把八皇子扔到行宮學習,其實就是不想拂了皇上麵子,脫離八皇子和齊妃的關係。
齊淑妃的算盤徹底落空。
她將此事告訴齊佑,想請他來景陽宮繼續商討對策,齊佑卻一口回絕,並帶話回來,什麽時候把“齊溫聯姻”解決了,什麽時候再進宮。
齊淑妃氣得要命,如今她是封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既不討太後喜歡,又被齊家孤立。
說到底怪誰?!
都怪蘭僖嬪那個狐狸媚子和溫婉蓉!
齊淑妃一股腦把所有怨恨都算她們頭上,溫婉蓉不耍手段送蘭僖嬪進宮,皇上怎會被美色勾跑,導致自己失寵。
自己不失寵,怎會一而再再而三想扳倒蘭僖嬪。
結果,扳來扳去,別人沒如何,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叫她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