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審問(2 / 2)







但覃煬為何突然改主意,溫婉蓉一時沒想明白,之前不是說不露麵的嗎……

帶著這個疑問,她蹬上回府的馬車。

一輪新月掛在天邊,銀輝遍地,照亮後院荷塘的粼粼波光,四周飄來若有似無的花香,如詩般風月情懷,溫婉蓉卻提不起任何賞月興致。

她猜覃煬不想讓她擔心,所以選擇不說,可有些事沒法裝作不知道。

同樣的夜空,同樣的月亮。

溫婉蓉心情難熬,柳一一也難熬。

自從她的馬車被不明的人劫持,蘭家家丁拚死保護,廝殺到最後,慌亂中有一人拉著目瞪口呆的柳一一拚命往樹林深處逃跑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追殺。

柳一一來不及說話,甚至忘了尖叫和呼吸,兩條腿不聽使喚不停不停往前跑,後麵追趕的聲音卻越來越近,她不知跑了多久,實在跑不動了,身邊的人狠狠推她一把,她飛撲出去,重重摔到小土坑裏,悶哼一聲,緊接著頭上的光被一堆厚厚枯枝爛葉擋住。

有人把她藏匿起來。

柳一一聽著上方傳來的兵器聲,嘶喊聲,雜亂腳步聲,手臂刀傷的疼痛彌漫全身,疼得她動彈不得,漸漸什麽都聽不到,眼前模糊起來。

她不知自己昏迷多久,醒來時,隻覺得有什麽東西,順著樹杈末端滴下來,正好滴在她臉上,黏黏的,癢癢的,柳一一下意識動動胳膊,費力抹了抹臉,才發現手背上一抹發暗的血跡。

不知死的誰,血又是誰流的,她清醒過來,恐慌地想哭,又不敢哭,因為遠處傳來腳步聲,一聽就是男人的腳步聲,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眼淚卻不受控的蓄勢而發,柳一一緊緊咬住下唇,全身不停哆嗦,不是冷,是怕。

她第一個念頭想到丹澤,她想他知不知道她要死了,他會不會難過?

還是,她死了也好,免得霸占他心裏位置,讓他無暇想曾經心愛的女人……

柳一一又想,曾經她多少次想問丹澤,如果她沒有這副容貌,他還會喜歡她嗎?哪怕一點點?

隨即,連她自己都否認了。

柳一一自嘲地笑笑,艱難翻個身,仰躺在坑裏,也不知天亮了沒,繼續胡思亂想,她想若不是自己幾分相似,丹澤肯定看不上她。

那樣,大概自己還在青玉閣彈小曲,有事沒事跟花媽媽頂嘴,說不定繡坊學成,媒婆找門好親事,過著自己夢寐以求的小日子,有夫君疼愛,有子嗣承歡……

柳一一想著想著,眼淚又開始往外冒,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非要黏著丹澤,其實她早就看出丹澤沒那麽喜歡她,起碼沒她感情深。

就算後來,她感受到丹澤的變化,甜蜜的同時,曾被傷的地方並沒愈合。

但丹澤努力改變,她沒理由要求更多。

她總是安慰自己,如果丹澤兌現承諾,她就繼續裝糊塗,有些事總會被時間衝淡,比如小產,比如孩子……他們還年輕,肯定會再生。

然而現在,眼前,她想裝也裝不下去了。

手臂的刀傷在滲血水,又腫又疼,耷拉在身側,沒有一絲力氣。

柳一一理智地想,丹澤下手真狠啊,如果換做覃夫人,他舍得嗎?

肯定舍不得。

別說對她的人,就是覃夫人送的書,丹澤都保存如新。

柳一一悠悠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心思就這樣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

而後她閉上眼,又陷入迷糊中,中途醒了片刻,渾身發冷,就蜷縮一團,繼續睡,再等她醒來時,口乾舌燥,嘴巴燒得起皮,耳邊傳來呼哧呼哧狗的喘息,正拚命扒她頭頂的樹葉。

被拉出來時,黃昏將至,血色殘陽懸在天際,把雲彩照得彤紅,她疲憊抬抬眼眸,將日落美景收入眼底,來不及多看一眼,就聽見有人疾言厲色道“吊起來”,她就被人捆綁雙手,粗魯吊離地麵。

沒一會,有人拍拍她的臉,嘖嘖兩聲,陰陽怪氣道:“姑娘,別被姓丹那小子騙了,你胳膊的傷是他割的吧,心真狠。”

柳一一睜眼看看對方,沒什麽印象,隻認出官服,又悄悄掃一眼周邊提刀的壯漢,虛弱道:“多謝大人提點,民女知錯了。”

對方輕蔑笑了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且把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本大人便放了你。”

柳一一沉默片刻,聽見旁邊有人叫“齊大人”,恍惚想到丹澤偶爾提及都察院的齊僉都,心領神會自己沒死是因為還有利用價值,不由輕笑,戳破謊言:“民女什麽都交代了,隻怕也活到頭。”

沒想到小娘們挺橫,不怕事,齊佑忽而冷笑,叫人拿鞭子來。

他給柳一一最後機會:“好好的小姑娘,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大概丹澤一直沒告訴你,他在大理寺監審時,手段何其多,我今天效仿一二,讓你感受感受。”

語畢,有人遞上來一碗紅通通的辣椒水,齊佑當著柳一一的麵,把鞭子蘸蘸水,皮笑肉不笑道:“我給你一刻鍾時間,想好,想清楚,再說話。”

然而不等一刻鍾,柳一一自己開了口:“大人,外人皆知我不過丹大人的通房而已,一個通房能知道什麽,您會不會太高估民女?”

齊佑翹著二郎腿,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用鞭子指了指:“小嘴挺溜,接著說。”

柳一一受傷手臂疼痛加劇,隻蹙緊眉頭,聽話般接著說:“丹大人曾告訴民女,隻要我安分守己,他便養著我,有人養自然是好事,民女利欲熏心,就留下來,沒想到招來禍事。”

貪利,人之常情,一席話挑不出錯。

齊佑似乎相信,嗯一聲,叫她繼續說。

柳一一疼得沒勁說話,聲音也小下去:“丹大人平日回來得早,也就是到民女這邊聽聽小曲,解解乏,心情好誇民女彈得好,心情不好聽半道就離開也是常有的事。”

說明他們並無感情,不過肉色之交。

男人喜色,聽起來也沒問題。

齊佑低頭,沾沾鞭子上的水,漫不經心順話道:“你就沒問問你家大人,什麽時候把你抬為正室?據我們了解,丹府隻有你一個女眷,而且他為何送你走?足以證明他對你上心。”

“大人別說笑了。”柳一一自己都覺得好笑,仰頭看向流血的胳膊,平靜道,“丹大人上心,能把我割傷?換大人心上人,您舍得嗎?”

前麵信口開河,這句卻發自肺腑:“大人,今兒我就是死在這裏,對丹大人不會有什麽損失,真的!”

她想過,回西伯當台吉夫人,都是扯淡的事,且不說她出身不好,就拿燕都來說,堂堂爵爺怎會娶個異族姑娘?

前所未有。

她去西伯,對於那邊不就是異族嗎?

就算丹澤想娶,丹家人會同意嗎?

柳一一安安靜靜看了會齊佑,死到臨頭,其言也善,她沒必要自欺欺人,淡淡道:“大人,就算您放了我,我也沒地兒去,不如死了乾淨,隻求死後麻煩您埋了,別拋屍荒野。”

“一心求死?”齊佑看穿她的心思,陰鷙鷙怪笑起來,“求死易,求生難,來人!打!打得她說為止!”

鞭子舉起落下,一聲聲抽破空氣的聲音伴隨一聲聲悶哼。

打到最後連悶哼也沒有,衣裙上滲透一道道交織血痕,柳一一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吊著,像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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