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棠迅速鎖定北邊的方向。
齊鐸扶住範浪,他展開鬼化空間,恰好隱去範浪的行蹤,囑咐:“別出來。”之後,他便去支援焦棠。
剛才公寓劈開後,短短一分鐘內,他已經鎖定了黑隊的三名成員,躲在倉儲樓裏。如今焦棠一走,他們也跟著走了。
去往八目城北邊的路上,恰好有一段輕軌站台,車輛已經進站,最後一撥乘客上去後,車門即將關閉。
焦棠不由分說跳上車廂,黑隊一行人追到車外,明明空無一人的站台,眨眼全是等車的人,擠著他們往外挪動。
黑隊的人大驚喊:“怎麽突然全是NPC?”
站台外,齊鐸手臂已經虛化,他還不太擅長製造沒有靈魂的NPC,不過在這種場合嚇嚇人就夠用了。
他分神去看天上,莫名心悸,與之前龍心湖製造水鬼NPC不同,這場製造NPC時候,他的感受特別真實,就像是從空氣中隨手抓來了一把塵埃,揉揉搓搓,越積越多,就成了一個看得見的人。
焦棠在車廂內同樣遭遇了奇特的景象。
她發動淨土能力,本意是摧毀對方的陣法,可是車輛卻徐徐啟動,窗外逐漸飛逝過異樣景色,先是一段尋常的城市街景,緊接著是暮色中的海濱景色,然後車速越來越快,滑入黑夜,周圍漫起一股血腥的濃烈氣味,窗外的燈火也在悄然遠離……
車內,昏暗中,有幾條鬼影特別陰森,看她時候目光中流露出巨大的悲傷與怨恨。這些乘客臉上還有淚痕,手上卻握著各種凶器。
他們站了起來,在黑暗中歪歪扭扭朝她走過來,舉起凶器。
焦棠不動聲色,在第一張鬼臉湊到麵前,第一把凶器刺入她腹中時,登時將山川劍插入車廂地板。
劍就這樣一直不停往下深入,像一個巨大的手剎,在軌道上刻下醜陋歪扭的深坑,最後攔停了整輛車。畢竟劍沒入車地板的位置,正t是陣法的關鍵所在。
物換星移,焦棠已站在一間臥室中,窗戶外的視野很好,能看到遠處被摧毀的拉魯斯水廠。
靠窗桌麵,石子和釘魂針共同形成一個法陣,裏外共五圈。
焦棠用劍柄掃落石子,然後抓起其中一枚釘魂針,轉手釘入一具木傀儡的額頭中心。
這具木傀儡複刻的是一個人。這個人幾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開著黑隊的車,貼著他們駛過。
這會兒,她的臉龐更加消瘦,腹部更加膨脹,看來是進了八目城不久就死了。又或許她原本就是邱老道設計的一個傀儡而已。
焦棠見到她黑色臂套通訊器上顯示的名字——木彌留。大概是一個假名。
檢查完四周,焦棠從房間中離開,手臂的通訊器及時震動。
斑鶇傳來“喜報”——“剛剛截獲綁匪情報,尤利婭已經被轉移出拉魯斯水廠。綁架三隊成員的人也不是綁匪。但很可惜,我們還是折了一名隊友,黑隊的隊長被不明人士殺害。晚點黑隊重新把新隊長的編號報給我。另外,贖金一定要記得回收,丟了贖金等於丟了你們的命,聽明白了嗎?”
焦棠按滅通訊器,如果這又是許燎的把戲,那他離間玩家,加劇三組的矛盾,除了讓玩家自相殘殺,滿足他的惡趣味之外,難道沒有其他目的?
焦棠回到拉魯斯附近,範浪的斷臂傷口是術法所致,一時半會好不了,但也死不去。
範浪反倒看得很開,強壯樂觀道:“我試試擴展一下能力,最好能複製一條胳膊出來。”
焦棠拍拍他肩膀:“那你多努力。”
轉頭她又問:“為什麽你要殺白隊的人?”
當時她衝進房內時,範浪舉斧頭的姿勢做不了假。
範浪苦笑:“我也不想殺他。可是我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暗殺他,不照做的話,我們整個隊伍的人都要被淘汰。”
焦棠詫然問:“你什麽時候收到的信息?”
範浪:“我在車內。車載的廣播突然改了頻道,斑鶇命令我去拉魯斯水廠的員工宿舍。一走進去,我的提示能力就告訴我,公寓裏有其他隊伍的人在。我根據提示,一路上到3009,結果房間裏麵沒有人,但是突然四麵牆裂開,就像要把我切碎。我以為是白隊那個家夥乾的,所以根據提示,跑到3012房間去殺他。”
焦棠:“斑鶇說你不殺他,我們就要淘汰?”
範浪點頭,尋求良心的寬慰,說:“在我看來,淘汰就是噶掉的意思,沒錯吧?”
焦棠若有所思,道:“可是斑鶇為什麽不說‘不照做,就會死掉’,而是說‘淘汰掉’?”範浪沒想那麽多,“就是換個說法吧。”
此時,戰鬥中沒使上勁的周南恪終於從廢墟中走出來,一手拎箱子,一手拎著一個男人的衣領。
這個人已經病得不輕,咳嗽與喘息都十分費力。
周南恪將人扔到焦棠麵前,“找了老半天,找到了。”
這個人是2103智能櫃對應的住戶,相貌很普通,年齡約45歲,穿著水廠的製服,製服臟汙不堪,已經不合身。
焦棠蹲下,與之對視。男人視線躲閃,他的虎口還在流血,身上殘留硝煙味。
焦棠問他:“聽過尤利婭這個名字嗎?”
聽此,男人渾身震顫,許是病入膏肓,這麽一震就停不下來了,連帶聲音都在發抖。“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焦棠從周南恪手中接過箱子,舉到他麵前,又說:“贖金在這裏。尤利婭呢?”“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麽。”
焦棠一手按住他發抖的肩膀,逼他直視自己。男人眼中的光流失得很快,死神的鐮刀已經壓上他的喉嚨。
焦棠鬆了手勁,對待一個將死的人,她沒有任何辦法。
男人也預感到死期將至,卸掉繼續抵抗的力氣,緩緩睡到地上去。
他吶吶胡言亂語:“我以為這次總該可以了啊。雖然隻是被派去綁一個人,但也是合同工。我啊,要養家,我的狗才兩歲不是嗎?那個女人頂著槍傷還是跑了。為什麽死的那個人是我?我還不想死……”
在他眼中最後一線光消失前,焦棠一道符貼在他的虎口處,延緩了往外冒的灰煙。
周圍早已逃離一空,但那些透過窗戶窺探外麵世界的惶恐居民,見到灰煙後立即關閉上窗戶,拉上了窗簾,迅速又自然,這是日日夜夜訓練過的動作。
焦棠看一眼已經紫脹的屍體,耳邊是“過魂”竊聽到的消息。
正在遠處觀望的人中,傳來五聲交談。
第一聲:“無界殯儀館被炸,以後城裏的屍體都拉不出去,隻能爛在地裏了。”第二聲:“誰這麽缺德炸殯儀館。毒氣從屍體裏冒出來,又要害死多少人。話說八目城裏還有小孩嗎?”
第三聲:“誰知道有沒有人敢偷偷生?醫療係統幾年前就癱瘓了。”
第四聲:“拉魯斯水廠也被毀了,全城會斷水嗎?”
第五聲:“死得人要更多咯。搬也搬不走,留又留不下,這是要把大家逼上絕路嗎?”
接著是五聲“唉”!
徐戈雅也聽見了三聲交談,不過來自某戶人家。
第一聲是一個稚嫩的童音,問:“媽媽,為什麽又有人死了?”
第二聲:“別亂說。他們隻是走了。為了讓我們更好的活著,給我們騰出了地方。”
第三聲:“爸爸和媽媽有一天也會這樣走掉嗎?”
然後便沒有了,大人在無法正麵孩子問題時候,總是假裝讓自己忙起來。
五個人回到車中,範浪躺在後座,雖然吃力,不過他正在一點點嘗試複製手臂的笨方法。
周南恪坐上駕駛座,邊抽煙邊問:“要去哪裏?”
他看起來就像在當一個儘職的向導。
焦棠:“當地的醫療係統癱瘓了。如果那個女人指的是尤利婭,她受了槍傷會去哪裏?”
周南恪:“該不會是黑診所吧?”
齊鐸在副駕座打開導航地圖,半晌後說:“八目城除了一個蒸餾水廠,還有一個人工蓄雨池,附近有幾棟高層,門口看守很嚴。”
周南恪扭頭問:“那又怎麽樣?”
齊鐸:“在這裏,越靠近乾淨水源,土地資產越增值。醫生這種職業在城裏地位肯定很高,而且最先服務的對象都是有錢人,所以醫生大概率都會住在人工蓄雨池附近的豪宅。”
周南恪瞪大眼,反駁:“歹徒為什麽要帶人質去療傷,還是帶去有錢人住的地方?”齊鐸摸摸下巴,輕笑看他:“有沒有可能因為尤利婭是很有錢的人。治好她能拿到更多錢?”
周南恪啊了下,說:“那歹徒也是夠大膽的。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守衛森嚴的有錢人小區,任憑歹徒綁著一個女人進出?
周南恪薅住頭發,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出主意的是焦棠他們,他掐滅了煙,直接將車開往導航地。
焦棠在腦中說:「你別逗周南恪,他本來就是一條筋。」
齊鐸:「不這樣說,怎麽騙過斑鶇。」
焦棠:「斑鶇是清洗計劃的人,讓玩家在水廠自相殘殺,目的除了讓玩家之間拉仇恨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目的。另外,如果清洗計劃的人派的是普通NPC去綁架尤利婭,說明他們並沒有完全控製八目城或者城裏的規則。」
齊鐸很肯定:「許燎和邱老道不是那種隻滿足於把玩家做成傀儡,或者看玩家自相殘殺的人。你說的其他目的,我認為和清洗計劃大的組織目標有關。」
焦棠笑道:「反正來都來了。管他的組織目標是拿玩家當祭品,召喚什麽自然之神,還是拿玩家去喂他的八目鳥人,我們都隻能硬著頭皮上。」
“灰隊的人都還活著嗎?沒死就別裝死。繼續任務!”
通訊器自動響起斑鶇的聲音,現在他連裝都不裝,跨過請求通話的環節,直接發布命令。
焦棠看了時間,下午五點。
斑鶇自顧自說下去:“我們收到情報。大地科技公司的老板,羅博斯是綁架尤利婭的幕後黑手。現由三組成員共同實施抓捕羅博斯。而且,據可靠消息,羅博斯已經快死了,你們必須在他咽氣前,將他移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