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家庭救助中心1(1 / 2)







第200章 家庭救助中心1

素短一方已經接收到遙長與樵夫死亡的現場入口消息, 焦棠這方當然就不可能慢慢將躍遷點、係統投影、玩家魂體等原理研究透徹,然後好好打磨出一支戰無不勝的隊伍,製定出萬全之策再動身。

但是當夜啟程也著實倉促, 七人組集合時候,周尋音還如墜夢裏,感覺自己被選中很不真實, 肖長淵知曉自己是被派去打前鋒的, 因此隻準備了大量的火器。途靈始終輕裝上陣,一部電腦走天下。

黎天白將人送出茶舍, 遞出寬慰又鼓勵的笑容,柔情得不像他。

“打不贏就跑, 千萬別戀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焦棠笑了笑,說:“之前將素短打跑了,哪裏還有讓她反攻回來的道理。你在這裏等消息, 注意聯絡器的動靜。”

黎天白笑道好樣的,又去看了她身後一行人,英雄起於阡陌,壯士拔於行伍,從往昔崢嶸中磨礪出來的這七人,無論出身,無論能力,都將是玩家歷史上不可磨滅的星光。

焦棠與其餘人走出很遠,直至走到途靈預先設定好的一個公交站, 夜裏來了一趟車, 七人沉默地上車。

上車坐定, 車子順滑溜入夜裏,焦棠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哈欠, 她揩去眼尾淚花,卻摸到一片溽熱的汗水。

她正滿頭大汗,身邊人也拿手帕擦拭個不停。對麵人拿下手帕,是一張圓胖的陌生的臉。

“真熱啊。”開口卻是熟悉的聲線,“你說現在什麽情況?”

焦棠仔細端詳中年男人的臉,試圖從裏麵看出周尋音的模子,說:“我們進現場了,現在是被按頭塞進劇本裏。”

“其餘人呢?”

焦棠與周尋音正坐在高速行駛的轎車後麵,但沒有司機,也沒有其他人了。

焦棠解下安全帶,攀附到駕駛座的後麵,看清楚導航地址的目的地——煜生家庭救助中心。

這地點與辛知杼和焦不諱案件有什麽關聯?

周尋音扯了扯她的裙褶,提醒道:“你腿下邊有一個公文包。”

焦棠坐回座位,這才上上下下端詳自己的新身體——手掌細嫩,雙腿不長,穿牛仔背帶裙,下襯白色運動鞋。由此判斷,年齡介乎10至13歲之間。

車子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疾馳,她現在沒有食魂獸可供驅策,不敢貿然跳車,因此耐住性子打開公文包,將裏麵一遝資料取出來。

周尋音湊過來看,指著文件下方年份2010,說:“十幾年前的資料。”

“焦不諱和辛知杼接觸的時間也是十幾年前。”焦棠撓了撓臉,汗水浸濕了微卷的長發,黏住了下巴。她翻開資料,隻第一眼就愣住,旋即眉心緊緊蹙起。

周尋音在一旁驚呼:“齊鐸的檔案。”

焦棠一目十行,資料裏記載的齊鐸年齡是十一歲,身世背景一目了然,他出生時因大腦供血不足導致杏仁核受損,兩歲時測出有自閉傾向,語言中樞發育也比一般孩童差。不過他的家庭比較殷實,父母勉強能承擔他的治療與特殊教育的費用。

所以在齊鐸十一歲之前,他走在一條狹窄但尚算平整的小路上,還有雙親緊緊攢住他的小手,雖然走得慢,情況卻也是一點點在好轉。

可惜,十一歲初秋,也就是2010年10月份,小路陡然直轉。

他的雙親在家中被綁架,然後齊母被虐殺在一樓書房,齊父被亂刀捅死在二樓小臥室裏,齊鐸被歹徒提雞崽一樣,從齊父身邊一路提到母親屍體旁,本來也要挨幾刀後死掉,可是門外突然人聲雜遝,有人喊一個大學生開車撞死人了,所以他腦袋吃了一鐵錘,撿回了半條命。

經此劫難,齊鐸大腦中樞神經受損嚴重,由於親戚不願意收養,所以被煜生家庭救助中心接走,此後一直寄住在那裏。

倘若焦棠不認識齊鐸,別人不幸的半生就是一段平鋪直敘的文字,但她認識,也聽過齊鐸自述的零星記憶,便知道這份資料沒有造假,瞬間便覺得手腕沉得抬不起來。

周尋音第一個反應是:“這份資料是偽造的吧。齊鐸也是被按頭編進故事裏麵。”她努力回憶齊鐸的形象,少年老成,智勇超標,絲毫與心智不全扯不上關係。

“不是假的。”焦棠再開口已很平靜,洶湧的情緒被理智壓下。

她翻到資料最後一頁,末尾有兩枚印章,足以讓她推斷出現在的情況,她所扮演的角色叫羅空騁,是齊鐸出五服的親戚,隔壁是羅空騁的父親,蘇白迢。兩個人出於某些目的申請領養齊鐸,正在去煜生家庭救助中心的路上。

蘇白迢與羅空騁的母親屬於重組家庭,蘇白迢本身也有一個兒子,年滿十四,自去年羅母重病去世後,蘇白迢承擔起撫養羅空騁的義務。羅空騁的背景填的是輟學,蘇白迢的職業一欄填的是個體戶,經營一家道路施工第三方機構。

這樣一個破碎的家庭沒有理由再收養一個心智殘缺的少年,此行真正目的必定與往後辛知杼利用大腦作為躍遷媒介有關。

除了公文包之外,車內沒有其他物件,也沒有見到送給被領養者的禮物。

焦棠撥開銅鵲,舌根墜在下喙外,沒有反應。她朝周尋音說:“通靈能力也被限製了,沒辦法聯係到其他人。”

周尋音揉搓大腿西褲,時至今日,她仍然對現場有強烈的抵觸情緒,當然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厭惡。每多看一雙受害者的眼睛,她就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多擰巴一分,這場還要碰上老熟人,更難受了。

煜生家庭救助中心的位置在海邊,選址的初衷是為了避開乾擾患者治療的輿論壓力,也為了疏導患者心情,但落成之後中心主任又擔心沿海多生意外,所以在救助中心周圍建立非常高的圍牆,這樣一來反倒成了一座“孤島”。

焦棠與周尋音試過了,車門在到達指定地點前無法打開,所以二人眼睜睜看著車子行駛過高聳的彩繪石牆大門,然後大門悄無聲息地閉上,車子繼續沿一段沙路咯吱前行。

周尋音拍她手背,頂著蘇白迢的臉,笑起來有一股憨態,說:“來都來了,有什麽事我先擔著。”

車子路過一片沙地小公園,公園內有遊樂設施,年齡小的孩子正在沙裏撿貝殼,年齡大的一撥坐在石凳上玩遞球的遊戲。

忽然一條人影從沙地裏撲出來,撲到車頭前。吱!車子戛然停下,將他撞出兩米遠。

護工追上來,尖利喊他:“齊鐸!”

焦棠試著擰動車把手,打不開。護工已將地上的齊鐸撈起來,拍了拍他兩條摔破的膝蓋,上下檢查了一遍,將他鬆開。

焦棠緊緊盯著齊鐸的臉,試圖從上麵讀出任何信息,這張臉已大約有她熟悉的輪廓。他也在觀察她,像觀察一片葉子、一隻螞蟻一樣,眼神有短暫的聚焦,隨後散開,徒留空白。

護工彎了彎腰,將他扯走,他就像舍棄一片葉子、一隻螞蟻一樣,無知無覺地走了。

周尋音語帶不忍,搖頭說:“焦棠,這不是玩家齊鐸。他認不出你。”

焦棠不發一言,周身氣壓陡降,她直視前方,車子又前進了一百多米,在救助中心大樓前停下。樓前早已有接待人員等候,其中一人上前拉開焦棠一側的車門,將人請出來。

蘇白迢與接待人員握手,還未出聲,對麵自稱中心管理者的黃主任尊敬轉向她,稱呼一聲:“羅小老師,一路辛苦了。”

小老師?焦棠回顧羅空騁的履歷,心想難道羅氏在辛知杼團隊擔任了某種職位?

黃主任一邊領人進樓裏,一邊交代情況:“在我們這裏的孩子都是有特殊情況的。但像齊鐸這樣特殊的是孤例,而且我們救助中心隻能寄養到十四歲,超過這個年齡的孩子首要麵對的就不是身心問題了,而是t生存問題。能夠在十四歲之前找到領養的家庭,這對他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周尋音點頭應是,焦棠一邊聽二人寒暄,一邊瀏覽牆上照片瀏覽,照片除了一部分是救助中心建造歷史之外,大部分是合影,一路數過去,有二十八張,最後一張攝於9月份,一共有三十二名孩子,九名工作人員。

“救助中心的資金來源一部分是社會募捐,一部分患者家庭資助,還有一部分靠政府補貼,所以愛心之牆就是這麽一磚一瓦壘起來。”黃主任轉進走廊儘頭的辦公室,落座在沙發上,從沙發望出去,可以看到巨大落地窗外半截彩繪牆頭,以及攀在牆頭上的一抹斜陽。

室內已經點燈,窗外孩子們正在護工催促下“歸籠”。

周尋音將資料攤在桌上,一副速戰速決的姿態。“夜長夢多這句老話不會假。黃主任你看看申請文件,該蓋的章都蓋了,該簽的名也都簽了。要是方便,我們這就把齊鐸領回家。”

黃主任檢查文件,又朝後邊人說:“你去看齊鐸吃完飯了嗎?”

周尋音坐不住:“飯我們回去吃。你領我們過去,人和行李一並都帶走。”

“行,但是……”

“別但是了。”周尋音站起身,催促黃主任:“走走走,收拾東西去。”

黃主任壓住她手,無奈道:“蘇先生,你要把人帶走也要讓人把飯吃了,讓老師、陪護和他道別,然後我們雙方簽一個見證文件,才能走啊。”

焦棠拉下周尋音,她自己站起來了,說:“吃飯、道別、簽文件一件事不少。你先領我們去和他說說話。”

“對對對,你們之前隻見過一次,還要讓孩子和你們一家人多接觸接觸,儘量減少分離焦慮。”黃主任領著焦棠他們又往飯堂過去。

救助中心的孩子一部分是目睹過親人離世而患有精神障礙,一部分是沒有親臨現場但時間久了,心理問題爆發出來了,這兩部分人都屬於智力正常的人群。剩餘幾名孩子智力稍有缺陷,至親離世但無親眼所見,所以情況未有重大惡化。

唯獨齊鐸心智嚴重損傷,甚至連醫生都無法判斷他對雙親被害的場麵是否留下了記憶創傷,他活著或者死去對於他人而言,隻是有無呼吸的區別。

黃主任靠近他,他正對著鐵飯盆發呆,護工努力將一口飯塞進他的嘴裏。黃主任勸阻了那枚矽膠勺子,說:“別這樣喂,他想吃的時候會自己跑出來找吃的。”

旋即,黃主任苦悶看向焦棠與周尋音,說:“齊鐸這孩子,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或者他什麽都沒想。他不愛開口說話的時候可以連續兩個星期不說話,他要開口說話就是刮風下雨,他也要站在樹下嘟嘟囔囔上三天三夜。他不吃飯硬喂也會吐出來,他想吃飯深更半夜也會跑到廚房抓生雞蛋吃。所以我建議你們收養之後,儘量先順著他的意思去辦。隻要順著他,他就非常乖,不哭不鬨,安安靜靜。”

周尋音看他,問:“現在是處於不吃飯不說話狀態?”

黃主任點頭:“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五天了,你就當他暫時閉關,閉關不了多久了,魂兒馬上要回來了。”

周尋音:“那他能跟我們走嗎?”

黃主任:“能啊。現在你就是把他帶進水裏,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有些孩子喜歡捉弄他,就是因為他這個時候不反抗,不出聲。”

焦棠坐在齊鐸對麵,望進他空洞的眼睛,她失去通靈能力,等於和他在腦內失聯了。到底眼前這個齊鐸是不是玩家齊鐸?如果不是,玩家齊鐸又在哪裏? 焦棠準備去牽他的手,將他儘快帶走。

護工驟然爆發出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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