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海島上的實驗1(1 / 2)







第203章 海島上的實驗1

海島的開發比想象中要落後許多, 唯一稱得上先進的是沿海平整延續的公路,以及信號塔和機電站。

焦棠將齊鐸拉下船,從岸上迎下來一位女性, 戴著一頂鬥笠,寬大短袖紮在褲腰裏,褲管子高高挽起, 一副剛下田的勞作模樣。鬥笠下麵有齊耳的短發, 還有一張大笑臉,笑容牽扯導致眼尾紋路很深, 微眯的大眼睛因為長期佩戴眼鏡有點凸出,揪起的山根也十分突出, 整張臉透著一股聰明又精力旺盛的勁兒。

焦棠猜測這就是辛知杼。

“小騁,一路辛苦了。”她彎腰一把抱住焦棠,熱情地揉了揉她的後肩膀, “你真的把人帶過來了,了不起。”

焦棠退後一步,手掌壓在齊鐸肩膀上,直白問:“辛教授,你會在齊鐸身上做什麽?”

辛知杼拍了拍褲上泥灰,答非所問:“研究基地的田被潮水淹壞了,今天輪到我們組管外勤,所以弄得有點狼狽。你們遠道而來,先去休息, 晚一些時候我們再來談, 好吧?”

在場玩家都是第一次見到“創始人”, 聯係傳說中的遙長,再打量旭日中一派實踐家作風的辛知杼, 落差有點大,不免有點茫然。

辛知杼背後一群人跟她一樣裝束,料理了一晚上秧苗,這會兒著急去忙正事,於是分管各研究小組的人都上前來領人。

一頓分配,途靈和肖長淵被海島後勤隊請走了,鐘器和石竹一個病人一個醫生被另外一個醫生團隊請走了,焦棠、周尋音和齊鐸一家三口被熱情的程序團隊請上了另外一輛大轎車。

沿海氣候比之內陸涼快許多,轎車前後車窗打開,海風拂麵帶走車內燥熱與尷尬。

周尋音發揮職業特長,詢問起車中兩個人關於海島與研究的一些事情,一問一答間套出了基本的信息。

首先海島的實驗從第一階段——通過移植動物神經元治療植物人,演化到目前的第四個階段——通過係統程序刺激移植神經元的活躍性為腦補受損患者創造新的記憶。從隱晦的言談中能夠猜測到,實驗的目的已經變了,團隊領袖已經不執著於治療一般腦部損傷的植物人,而是集中資源攻克係統程序與患者大腦建立可控的聯係。

焦棠猜測,這個時期辛知杼已經和焦不諱、素短發現了躍遷點與交集世界的存在,並t且打算搭建一個係統與大腦媒介。

其次海島的資金很有限,關於資助的來源是一個謎,隻有負責運營資金的第二團隊的領導才清楚,但是最近研究員都收到風聲,可能資金鏈要斷了。

海島研究基地一共兩個團隊,還有一個顧問,顧問叫樵先生,第一團隊負責人是辛教授,第二團隊負責人是舒教授。兩個團隊分工不明確,所以經常有矛盾,辛教授脾氣比較暴,舒教授也比較倔,兩個人最近矛盾升級,導致許多工作開展不好。所以外勤工作都讓第一團隊去乾,第二團隊正在集體罷工中。

最後樵顧問是一個活躍的社會學家,他不僅去島外邀請誌願者,還自掏腰包給願意過來的患者出路費,所以他在島上的風評很高,不過他本人精神狀態很差,最近一直在養病。

聽完這些,焦棠隻問了一個問題:“係統和大腦建立聯係的研究進展怎麽樣?”

前邊開車的男人嘿了一聲,笑道:“羅老師,你出去一趟不知道,進展可大了。從物理媒介到現在人腦媒介,更新了三次,已經能夠通過人腦媒介,準確描繪出躍遷點的位置。”

他說著從後視鏡瞥一眼齊鐸,“這次你帶回來的人說不定就是最終版本了。”

焦棠握緊齊鐸的小手,沉聲說:“不要隨便定義別人當實驗體。”

男人吐了吐舌,縮回腦袋。

嚴肅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從成片伐短的木樁林路過,車子停在臨時建立的鐵棚宿舍前邊,環境之寒磣出乎意料。

開車的兩人將鐵門上拴著的鐵鏈拉開,隨意說了一句:“我們第一團隊沒有第二團隊住得好。但是辛教授提倡大家把精力花在研究上,所以宿舍遲遲沒有改建,原先你們住的那棟倒了,給你們申請了一套新的。蘇先生你要有時間,幫忙把房子收拾收拾再走。”

周尋音點了點頭,說:“我來收拾。”

開車的人摸了摸瘦削的下巴,顯然不信,嘟囔道:“你之前都是探親家屬的身份,現在帶了孩子,就是團隊裏的人了,你要負起教導孩子的責任,不能再三天兩頭離島了。”

周尋音扮演老老實實為團隊效力的模樣,將人送走。

這會兒焦棠已經牽著齊鐸來到屋裏,屋內除了簡單的生活用具外,最多出現的是乾預的一些道具,以發聲的玩偶、顏色區分度大的繪本為主。

焦棠翻了翻繪本,這是描繪從現實世界跳躍到交集世界的想象內容,也有以大腦手術為主題的內容,猜測是專門為齊鐸準備的。

門外車子倒回來,開車的人搖下車窗提醒焦棠:“辛教授交代了,照顧孩子的事就拜托蘇先生,羅老師你收拾完就去所裏開會。”

焦棠應好,交代周尋音照顧好齊鐸。齊鐸對她有依賴,將手指依依不舍從她衣服一角剝下來後,他蹲下身子就著地麵翻動繪本,似乎是隨意一指,又似乎是別有用心,他的指頭在兩個世界躍遷點上不停打轉。

焦棠盯了一會兒,壓了壓他腦袋瓜,走出門。

另一輛車從林樁內駛出,在地上急剎出一條痕,車窗搖下,肖長淵揉著碎發,無奈招呼:“上車吧。我負責給你當司機。”

“安排的任務?”焦棠坐在後座。

肖長淵昂了一句:“開會誇我是後勤裏最會開車的,派來給你當車夫。我什麽時候給人當過司機?不過你是隊長,給你開也不掉價就是。”

肖長淵輕車熟路,將車開往海島另一麵的研究所。研究所背靠那座巨大的信號塔,通體灰色,樓頂還安裝有類似雷達發射器的弧形裝置,頗有末世科幻風格。

下車後,肖長淵被拒之門外,羅空騁用指紋通過閘機,轉過三重門,就到達分岔路前。由於資金有限,研究所用地用料都很省,除了大大小小的研究室、治療室和研討會議室,幾乎沒有冗餘的空地。

分岔路掛兩塊牌子,左邊是躍遷試驗點,風格冷硬,右邊是醫療會診房間,風格溫馨。

“開會在三樓大會議廳。”石竹站在右邊房前,悄聲比了比樓上,從衣著配置上看,她是屬於富裕第二團隊的成員,也就是素短的手下。焦棠想問她打探到什麽線索,但苦於後邊陸續來人,便先行上了樓。

進入大會議室,已經分座了兩批人,這些人裏年紀比她小的還有兩個,似乎都有某方麵的特長。焦棠自覺坐到第一團隊的人當中,鐘器坐在她前麵,她裏麵套病號服,外麵披了一件針織長外衫。

焦棠敲她肩膀,問:“你從哪裏過來?”

鐘器偏了偏頭,低聲說:“從下麵病人宿舍裏出來。其他的我忘了。”

焦棠坐正身子,又去看第二團隊的石竹,心裏盤算著肖長淵、途靈和周尋音都沒辦法到場,要怎麽調動隊友們加速調查的進度。

思緒一飄便沒注意到門口一小陣騷動,待回神,門口邁進來兩個人。走在前頭,身穿白大褂,披散頭發,目光銳利的女人就是素短,真名叫舒韶苦。後麵與之交談的男人,同行評價他是“落拓疏狂煙霞客,子夏懸鶉濟世名”,由此評價可知,他是一個不怎麽修邊幅,將為生民立命時刻掛在嘴邊的文人騷客。

焦不諱還戴著焦棠熟悉的那副木紋框大眼鏡,臉上皮膚因為抽煙而過早的衰老鬆弛,嘴角分擔了心裏裝不完的憂愁,常年往下拉攏,他有嚴重的頸椎病,所以無論挺多直,永遠含胸駝背,他仍然愛穿格子針織背心,裏麵搭一件白色的襯衫,下麵套一條灰色西裝褲。

他說話的方式一如生前,喜歡說兩句停頓一下,盯著對方給反應再接著說下去。

焦棠注意到焦不諱的指尖在比劃時候有一道新燙傷的口子,這也是他的老毛病,聊天到忘形時,火燙到手才會想起指尖還夾著煙。

即使知道這是一具NPC,她仍感到眼底酸澀,總體而言,焦不諱是一個不錯的父親,雖然經常缺席她的生活,但隻要有機會見麵就會滿足她許多天真的願望。有時候她希望他徹底割裂家裏關係,不要繼續刺激母親。但更多時候她希望他有點擔當,不要讓她小小年紀,費勁心力去理解母親的神經質。

所以他死在外麵算什麽呢?應該難過還是應該釋懷?焦棠覺得這個問題一輩子都不會有答案。

上麵,焦不諱和舒韶苦落座,辛知杼換了一身利落的黑色製服最後到達現場。三個人往上麵一坐,底下瞬間安靜下來。會議廳中彌散開一股劍拔弩張的嚴肅氣氛。

辛知杼開口,自帶擴音器效果。“諸位,交集躍遷項目已經進展到關鍵階段,過去兩年我們解決了神經元與係統連接的難題,解決了魂體導入導出難題,解決了係統穩定性的難題。但是到今天我們還沒解決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大腦媒介,大家也都知道,過去我們用過信號聚集器,用過神經傳導器,用過動物腦,但是穩定性太差,擴容程度遠遠達不到幾千人躍遷的需求。第二個問題是最近才浮現出來的,就是我們對交集世界的理解太少了,係統采用對連續區間內可檢測到的裂人,投影魂體和雜質,來使之具備NPC的特質,但是連續模型存在不可控,這種不可控擴大後,是不是能被係統監測和控製,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

“辛教授,恕我直言。”舒韶苦發言,她是那種柔中帶剛的女性,舉止講究端莊大氣,情緒經過拿捏,有一種賢者說教的從容。“兩年內,我們總共對交集世界做過五次空間探測和模擬,從模擬數據推斷,交集世界在空間上等於現實世界一個省的麵積大小,即使對其做唯心上的改造,比如將魂體能量遍布整個場域,然後通過係統改造患者看到的物體體積,那也不會真正改變交集世界的麵積。”

她展開一抹柔慈牌標準微笑,“我們建立的塔據點,也就是情節有效點還隻是交集世界十分之一的大小,控製的人群數量在三千人左右。我們兩團隊三百多號人,難道沒有信心做好這個事情嗎?難道要被一些可能存在的小範圍影響變量妨礙了患者的治療嗎?”

辛知杼在接話前深呼吸一口氣,她是一個不善於掩飾情緒的人。“舒,你還記得我們項目的初衷嗎?”

舒韶苦淡然一笑,“這點老焦才最有發言權吧。”t

被喚作老焦,坐在爭執風眼裏的焦不諱扶了扶鏡框,他左右壓了壓手,勸道:“這是開會,你們不能把情緒帶到大會上來。我說兩句吧。”

這個“我說兩句吧”頗具爹味。焦棠悶悶看他,一個人有許多張臉,這是她未見過的其中一張。

焦不諱交心似地與大家說:“坦誠講,一路走來,我們都是不忘初心,不辱使命的。我們乾這件事的初心是什麽?從理論層麵上,是希望幫助經歷過親友被害離世,無法消化這種創傷情緒,導致大腦出現某些後遺症的患者。我們希望將這些隱形的痛苦具象化出來,被更多人知道。技術層麵上,是希望模擬現場與凶手被繩之於法的場景,去緩解患者負麵情緒帶來的大腦損傷,以及刺激神經細胞的活躍性。”

舒韶苦:“這個初心其實大家都很清楚。”

辛知杼前傾身子,說:“那大家也都很清楚,係統一開始在交集世界投影的現場劇情是簡單、直觀、溫和、有解的。但是現在呢?一年裏,玩家魂體被自願投射進交集世界後,NPC的行為路徑多了之後,出現了上麵我說的不可控的苗頭。現場內容變得越來越凶險,投射進去的玩家魂體沒辦法返回現實,甚至出現了生命垂危的情況。而患者通過係統窺探現場,也逐漸轉變成通過係統沉浸進去,大家千萬不要小瞧患者對過往記憶的執念,可能有一天他們會借助裂人,凝聚成一種新人格。一旦新人格出現,它就會成為交集世界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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