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P>
受鬼域籠罩,已經沒有白天降臨的陰森詭村之中,昏暗的老宅裡,蒯滿財聽趙福生繪聲繪色的提起‘自己慘死’的經過,心態頓時大崩。</P>
他邊喊邊用力搓揉自己的雙臂,同時恐慌的抬頭看向四周,像是跟一臉驚恐的蒯六叔等人求助:</P>
“六叔公,我沒有出過村,我沒有死——你摸摸我身上,我是好端端的,有血有肉,怎麼就骨頭開花呢——”</P>
蒯滿財疾步向蒯六叔邁去,但蒯六叔的兒子們卻反應很快,如見鬼一般,架著蒯六叔飛快後退。</P>
“我真的沒有死,六叔公——”</P>
蒯滿財一見此景,委屈得直哭。</P>
蒯六叔驚魂未定。</P>
蒯滿財的哭喊聲在屋裡回繞,四周此時極靜,他的喊聲在這昏暗的老屋之中形成回音,來回響蕩,透出一種淒厲可怕之感。</P>
趙福生說完話後,不動聲色的坐壁上觀,目光銳利的盯著蒯滿財看。</P>
她揭破了蒯滿財的‘死亡’,如果蒯滿財是因受厲鬼影響,形成與莊老七一樣特殊的行屍走肉狀態,那麼他當下便會現出‘原形’。</P>
但趙福生並沒有看到自己預料的情景。</P>
她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P>
蒯滿財破防大喊後,蒯六叔突然長歎了一聲,掙脫了幾個兒子的束縛,突然向前走了數步,拉住了蒯滿財的雙手。</P>
老者將這忐忑恐慌的年輕大漢伸手攬進了懷裡:</P>
“我相信滿財,滿財是個好孩子,不會撒謊的。”</P>
他伸出一雙滿是皺褶且布滿黑繭的雙掌,輕輕的拍打蒯滿財後背心:</P>
“可能是四娘子死不瞑目,厲鬼作祟。”</P>
說完,看向趙福生:</P>
“希望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滿財。”</P>
趙福生看得有趣,露出笑容,聳了聳肩,有些遺憾的樣子。</P>
事情到了這裡,出現了兩個版本。</P>
一個版本是據莊老七所說,蒯滿財報信,繼而提到厲鬼背後叫人,被叫的人則被厲鬼標記,成為厲鬼可能會附身的載體,所到之處將厲鬼的氣息傳播出去——變相的在擴大鬼禍的殺傷力。</P>
而另一個版本則是蒯良村中的人說的:當日莊四娘子被浸豬籠而死,死後屍身不沉,村裡人害怕,將其屍體火化。</P>
莊四娘子在火中厲鬼複蘇,屍體化為血水。</P>
之後村子陷入鬼域,此後數日再也沒有黎明的到來,村民籠罩在黑暗中,河岸邊長滿了鬼花,將村民們困死在村子裡。</P>
村民沒有外出,蒯滿財也沒有死。</P>
兩個結局截然相反的版本中,蒯六叔顯然相信蒯滿財的話——也就是說,“你不相信莊老七的話?”</P>
“不,我相信守強這孩子不會撒謊。”蒯六叔聞言毫不猶豫道。</P>
他的話令得蒯滿財渾身一震,他連忙又拍了兩下,安撫意味很濃。</P>
“但是大人也知道,涉及了厲鬼,可能鬼會迷人心智,莊守強看到的事未必是真的。”蒯六叔有些固執的道。</P>
“大人,之後呢?”</P>
六叔娘有些忐忑的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迫不及待的發問。</P>
她此時顧不上莊老七說的話是真是假,她隻擔憂莊家村。</P>
六叔家中的人對於趙福生口中所說的故事感到既害怕又好奇,人類對於這樣的危險、詭異的事件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害怕、防備又夾雜著奇怪的探知欲。</P>
尤其是事件與自身相關的時候,大家都想知道後續,以此判斷蒯滿財到底是人是鬼,再決定對他的態度。</P>
“之後莊家村中目睹蒯滿財死亡場景的人,都接連出現了怪異。”</P>
趙福生將心裡的種種疑惑壓了下來,接著若無其事的回答了六叔娘的問題。</P>
“什麼怪異?”六叔娘心中一緊,追問了一聲。</P>
“莊家村中的村長一家,以及當日見證了蒯滿財之死的莊四娘子家人、包括莊老七,都先後出現了蒯滿財一樣的症狀。”趙福生頓了頓,說道:</P>
“他們都收拾東西,說是要前往蒯良村。”</P>
“這怎麼可能?”</P>
先前架著蒯六叔後退的一個中年大漢驚呼了一聲:</P>
“我們村從那天之後,根本沒有人來過——”</P>
“他們可能渡不過黃泉。”張傳世聽到這裡,若有所思。</P>
那一條被血光染紅的黃河橫亙在蒯良村與莊家村之間,河底‘長滿’了如水藻一樣的屍體,興許就是被鬼引誘過河而死在半道的村民。</P>
“什麼黃泉——這、這怎麼可能——”</P>
蒯六叔聽到這些話,渾身直抖,下意識的搖頭反駁。</P>
“就是那一條紅花之路外的河流,上嘉江的分支,也是溺死了莊四娘子的河道,如今已經被血染紅,成為了一條普通人一走必死的鬼路。”</P>
趙福生淡淡應了一句。</P>
蒯六叔大受打擊。</P>
“之後莊家村呢?”六叔娘強忍傷心,又再次追問。</P>
“村子已經空無一人了。我們根據莊老七的指引,去了村中,找到了村長的宅子——”</P>
趙福生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片刻。</P>
心急如焚的六叔娘沉不住氣,帶著哭腔:</P>
“大人——”</P>
“我在莊家村的村長家中,找到了莊老七所說的,一具屍首分離的人骨架子。”</P>
屋中所有蒯良村的人瞬間陷入死寂。</P>
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P>
根據趙福生所說的話,蒯滿財已經確定死亡無疑。</P>
就連蒯六叔也神色恍惚的盯著懷中的晚輩看,他嘴唇哆嗦,目光驚疑不定。</P>
一頭是自己的族人,一麵是意外闖入的朝廷來使……</P>
他麵色交換,末了沉聲道:</P>
“大人講這些話有什麼證據?我憑什麼相信你們的身份?”</P>
‘嗤。’</P>
範無救冷笑了一聲:</P>
“我們大人能闖進鬼村,就是最好的證據!這萬安縣中,除了大人之外,誰有這麼大能力?”</P>
他一句話將蒯六叔瞬間積攢的勇氣又刺破。</P>
蒯六叔道:</P>
“這件事透著古怪,要從長計議。”</P>
喊完之後,他煩悶不堪的問:</P>
“滿銀?滿銀回來了沒有?”</P>
喊了兩聲蒯滿銀的名字後,他鬆開抱著蒯滿財的手,原地轉來轉去:</P>
“我不相信——”</P>
“嗚嗚。”</P>
六叔娘小聲的抽泣。</P>
知道莊家村出事後,她就一直在哭,發出細碎的嗚咽聲,還十分自責的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