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太子府,文淵閣中
莫問眼底泛青,眼中儘是血絲,平日裏愛惜的短須都帶著幾分淩亂。
同坐在文淵閣中的還有太子妃甄琴。
兩人都異常的沉默,且疲憊,沒了最開始的焦躁,現在滿心都隻剩不安。
“嬤嬤,去前頭看看周管家回來沒有。”
“是。”
陳嬤嬤快步往外走去,剛撩了珠簾就看到周良快步往這裏走,連忙高高打起簾子側身讓開,邊低聲催促了一句,“快點,娘娘急了。”
周良點頭,匆匆抹了把汗往裏疾走。
“見過……”
“都什麽時候了,還顧著這些禮節做什麽,快說。”
“是。”周良躬著身,看著自己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掉在地上,濺出碩大的一個個水印,“老奴親自去見了祁老太爺,老太爺說祁大公子出門從來沒有往家裏寄信的習慣,這次同樣沒有,祁管家還領著老奴去見了關在院中的祁少夫人一麵,少夫人同樣說沒有收到。”
甄琴臉色泛白,暗地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穩著聲音道:“祁老太爺可說了什麽?”
“是,老太爺說沒有消息總比得到壞消息好,太子殿下和大公子都是聰明有手段的人,一定不會有事,老太爺還說……太子府不可亂。”
甄琴猛的站起來,冷著聲音道:“太子府當然不會亂,周良,你管好外院,但有碎嘴者,掌嘴二十,往府外送消息者,直接杖斃,陳嬤嬤,內院也是如此處置,不論身份,沒有例外,一切有本宮擔著。”
“是,娘娘。”
莫問沉默的站在一側,甄琴定定的看著他,緩了聲音道:“接下來幾天還請莫問先生呆在太子府,一應事情由你掌總,若是不好拿主意的再報來給我,飄搖之際,還請先生助我。”
“娘娘不用如此。”莫問長身一躬,“在下是殿下的謀士,殿下亦是在下選擇的良主,身上打的是殿下的印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之事,在下定當全力以赴,請娘娘放心。”
甄琴悄悄鬆了口氣,要她管個內宅完全沒有問題,可外麵的事,她一介婦人沒那個能力管下來,隻能依靠莫問。
“如此,多謝莫問先生了,嬤嬤,你隨我進宮。”
“娘娘……”
“殿下失蹤可以瞞著任何人,唯獨一人不能瞞著,莫問先生,本宮說得可對。”
“對極,太子的行蹤聖上必定關心,就是我們不說,聖上未必就不會知道,與其到時候聖上召您前去詢問,還不如我們主動。”
“就是如此,走吧。”
禦書房內,皇帝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看向前來通傳的貼身太監安和,“甄琴?”
“是,老奴瞧著太子妃娘娘很是著急,不敢耽誤,擾了皇上,請皇上恕罪。”安和恭敬的伏在門前一步處請罪。
“甄琴向來有分寸,就是來宮中請安也不會冒然來禦書房,你把她帶去旁邊的明華殿。”
“遵旨。”
甄琴忐忑不安的等了有半柱香時間才見到一身明黃的皇上從外進來,不等她請安便問,“何事如此著急?”
甄琴鼻子一酸,重重的跪了下去,“請父皇救命。”
皇帝看了安和一眼,安和見狀,趕緊帶著所有人都退了開去,帶上門,自己守在門口。
“說。”
“是,父皇,太子去兗州查訪災情,最遲也是五天會有一封信回來,多的時候兩天就會有一封信,府裏的先生前一段時間有事要請示太子,便著人快馬加鞭給太子送了信去,因事情緊急,按理太子應該很快就會讓那人攜了回信返回,可是不僅送信之人沒有回來,太子也已經有十天沒有消息,兒媳實在是沒辦法了,不敢再欺瞞父皇,請父皇給兒臣做主。”
皇帝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捏著扶手用力至變形的手透露了他的心思。
聲音也依舊平靜,“怎的這麽久才來告知於朕?”
甄琴低垂著頭,掩住眼中的光芒,“回父皇,不是兒媳婦不懂事故意隱瞞,而是太子平日裏常有囑咐,天家和平常人家不同,您要管的是整個天下的事,而不是一小家的事,但凡能自己處理的事情都要自己處理好,哪怕要多付出些心力都無妨,不要動輒就來驚擾您,做為晚輩該給您分憂,而不是給您添麻煩,讓您為難,若是兒媳擔不起一點事,一點點事就向您求助,就是太子回來了也會責備兒媳。”
皇帝雙手合握,緊緊絞在一起,用力得自己都覺得疼了才鬆開,那是他和元後的兒子,他賦予了最大期望,卻也給了最多磨難的兒子。
他知道他過得不易,可一個合格的皇帝又豈能長於安樂,隻有磨礪的多了,才能接得下皇位,才能扛得起一個興盛的王朝。
他也一直沒讓自己失望,就算感情上曾有疏遠,最近也回暖不少,喝上了他親手泡的茶,動作明明生疏,卻小心翼翼的做得一絲不苟。
常言天家無親情,可那一刻,不可否認他心底是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