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站姿挺拔,宛若不動不搖的青鬆,梁永希那點力道,隻讓他的身體稍微晃了一下。
梁永希氣的昂著脖子,伸手揪住他的前襟,拿狠厲的目光瞪他,“跟你說話呢。”
雷墨握住她的手,目光微微低垂,看著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我們出去說。”
走出病房時,梁永希回頭看著肖瀟,“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討回公道。”
肖瀟滿臉擔憂地看著她,想說不用為了她得罪雷墨,可梁永希和雷墨已經出去了。
走廊裡,兩人麵對麵站著,不知哪來的冷風吹過來,凍得人不禁瑟縮。
當對上雷墨幽深晦暗的目光時,梁永希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語氣認真,“墨,我知道你對韓家人心存愧疚,對於韓香雅的死一直無法釋懷,你毫無底線地滿足韓家人提出的各種要求,你覺得這是對他們理所應當的補償,但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味的縱容,隻會助長他們的貪婪和無恥,韓大慶今天可以無所顧忌地傷害肖瀟,明天就可以打著你的招牌肆無忌憚地傷害其他無辜的人,這種情況……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雷墨眉目不動,平靜地聽梁永希的訴說。
“再說,如果韓香雅在世,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變得貪得無厭,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變成一個廢物,升米恩,鬥米仇,你給韓家人的補償遠遠超出了一般人所能給的,已經足夠足夠了,你明白嗎?”
她苦口婆心的不停地說,雷墨眉眼深沉,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說著說著,梁永希壓下去的火氣又控製不住地竄了出來,她湊近雷墨胸前,惡狠狠地瞪著他。
就這麼瞪著,不再多說一個字。
良久之後,雷墨才開口,卻是忽然說:“我是個殺人凶手。”
他的語氣格外的蕭索寡淡,仿佛這件事是確鑿無疑的。
梁永希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用力搖了搖頭,“不,不是的,韓香雅的死隻是個意外,跟你沒關係。”
雷墨長睫低低垂了垂,“是我,是我讓司機開快車的,如果不是她就不會死。”
梁永希發現雷墨提起‘她’時,臉色開始發白,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她立即用力抱住了他,“你深呼吸,聽我說。”
“這件事真的隻是一場意外,你知道我們國家每年因道路交通意外死亡的人數超過10萬,每五分鐘約有一人死亡,每一分鐘就會有一人因為交通事故而傷殘,誰都不想發生意外,可它就是發生了……”
“她沒有呼吸的時候,我抱著她……旁邊有人跑過來,指著我,說我是殺人凶手。”梁永希竭力勸解,說了很多,雷墨仍是這句話。
梁永希心裡陣陣發緊,喉嚨也跟著發苦。
她看過車禍現場的照片,看起來很慘烈。
車子直接從韓香雅的身上碾了過去,鮮血鋪了一地。
當時也才十二歲的雷墨,呆呆地下車,呆呆地抱起殘破不堪的身體,無能為力地看著鮮血自幼小的身體裡流出來,他試圖用手去捂,卻怎麼也捂不住。
就在那個時候,他身邊圍了很多人。
沒有人上前幫忙,他們隻對他指指點點,說他是殺人凶手。
才十二歲的少年,親眼目睹慘烈的死亡,以及無情的指責,估計當時內心很崩潰。
雷爺爺說的心結,大概就是因此而來。
“不,你不是,你是善良的小哥哥。”她不知道還能再怎麼勸他,眼淚氤氳而出,她忍著傷心,用力地抱緊了他。
冷風吹過走廊,她抱得更緊了。
多麼希望,他麵對那場意外的時候,她能遞給他一根棒棒糖,告訴小哥哥,不完全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在往後餘生裡耿耿於懷。
可是,他們沒人能回到過去,改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