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你知罪不知罪！”如雷貫耳的聲音，喚醒了沈夜的意識。這是……哪裏？諾大的殿堂，雕梁畫棟，擺滿了各色鳥獸金具，花紋器皿。紅木階梯鋪了龍紋花毯，順眼望去，高台上，牆上巨大的龍紋玉雕，一顆龍頭怒目圓睜，威武煞氣。看著眼前一切，沈夜愣神許久。他想動，卻發現自己被套著枷具，跪在地上。隨著腦中的記憶逐漸清晰，他將信將疑得明白，自己恐怕是穿越了。“沈夜！為何不說話！”寶座上，宗主唐龍端坐，他的左右，坐著其他師者和長老各六名。眼前的場景，如同法庭審判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自己身上。我是犯事了？沈夜隱隱約約有些模糊印象，他在前身的記憶中檢索，這才弄清了前因後果。原來，自己是龍武宗的一名下階弟子，學藝三年，小有所成。數日前，石橋村一村民家的閨女，被狗妖擄掠了去。村民上山求助，卻因付不起除妖的銀兩，被拒之門外。沈夜得知此事，心有不忿，便趁夜色，私自下山除了那狗妖。卻不想因為此事，被龍武宗拿了問罪，這才把他綁了起來，壓跪在此。但沈夜仍是不解，前身也就殺了個妖怪，怎麽就上秤稱斤兩，興司問罪了。難道殺的，是龍武宗的妖？沈夜並不知道，這世道，妖魔亂世。除妖那是大買賣，什麽妖什麽價錢，都有規矩。龍武宗上上下下養著千把人，全靠除妖，個個掙得盆滿缽滿。他私自除妖，往小了說，是壞了規矩，往大了說，是擋了大家財路。這不得被抓來，好好殺雞儆猴一番。“我為民除害，何罪之有？”“大膽！”高台上，幾位長老與師者異口同聲。“宗門明文規定，不準弟子私下獵妖！”規訓司執首寧為剛站出來說道，“你觸犯門規，豈有無罪？”不準私下獵妖？為民除害，難道不是好事嗎？龍武宗的宗旨就是為民除害，碩大四個字的匾額掛在外廳門頭。既然有村民受狗妖之害，求助而來，卻伸手討銀子，討銀子不成便把人拒之門外。那為民除害的匾額，跟笑話有什麽分別。人命關天的事，非要讓人湊齊了銀子才肯出手除妖，多拖一天，又得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此看來，這龍武宗，也算不上什麽名門正派，不過隻是一幫鑽錢眼子裏的生意人罷了。念此，沈夜與前身一樣，對龍武宗此舉同樣充滿了不忿。“我為民除害，若是犯了門規，那便犯了。我沈夜，問心無愧！”“你！”寧為剛瞪出一雙怒眼，“好，你不認錯！私自除妖，犯門規其一。夜間外出，犯門規其二。二罪並罰，將你逐出宗門！從此在外，不可自稱龍武宗之人！”寧為剛高聲念完宣判，一旁的弟子們有的搖頭可惜，有的捂嘴竊笑。他們都是沈夜的同期，這會兒全被拉過來旁觀，就是要讓他們漲漲記性。龍武宗，在青州地位比官府還高。龍武宗弟子，哪怕是剛入門，也可以見官不拜，地位等同舉人。一旦入了龍武宗，前途便不可限量，不僅吃喝不愁，待學成之日，選擇繼續留在宗門，或是踏入官道，都是四通八達的路子。沈夜在龍武宗學藝三年，若是被逐出宗門，不僅前功儘棄，原本大好的前途也徹底斷送。他家裏也不富裕，離了宗門，回去也隻能當個窮小子。“這家夥必定要服軟。”“必然的，誰不想留在宗門啊。他等會兒磕頭求饒，執首說不定會高抬貴手，隻囚他個一年半載便放了。”一眾弟子底下竊竊私語。修仙，沈夜稀罕嗎？他本就穿越來的，白撿了第二條命，能活個痛快就是功德圓滿，修什麽仙，還得看這些人臉色。他站起身來，不屑一笑，“龍武宗！爺瞧不上，我自個兒走！”說罷，他試著根據記憶運功，一股奇特靈流從丹田醞出。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靈氣嗎，沈夜引導這股靈力走遍全身，然後雙手用力一崩。啪嗒！那木具枷鎖瞬時崩碎，散落周遭。沒了束縛，沈夜扭扭脖子，活動活動筋骨。這一下，驚呆了在場眾人，還從來沒有人如此大膽過，敢在宗門各個長老前輩麵前囂張成這樣。方才還嘀嘀咕咕的一班同期，此刻全都噤聲呆住。“你們這幫人，見死不救，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修仙的？沈爺今兒走出這門，下山我就去降妖除魔，為民除害，分文不收！我看你龍武宗，往後還吃不吃得著人血饅頭！”沈夜來了脾氣，一口氣怒懟心中不滿。寧為剛眉毛都氣歪了，鷹鉤鼻子不斷抽抽，手捏著椅子扶手，近乎要捏碎。他與宗主一個眼神來往，厲聲道，“想走！沒那麽容易！你的本事是龍武宗學的，要走，本事帶不走！廢了你修為再說！”沈夜那不怕死的牛脾氣上來，就是佛祖來了，他也要懟上兩句，“來，喊一聲疼，我是你孫子！”寧為剛忍不了了，他手一拍，座下木椅應聲而碎，下一刻，他已經閃現到了沈夜麵前。裹挾的風壓，吹起沈夜劉海。不待反應，寧為剛一掌已經打在了沈夜胸口。一股雄渾氣力，灌入沈夜體內。他氣息一滯，隻感自己體內靈力被寧為剛的渾勁裹挾，從後背儘數噴散而出。一個呼吸過後，風停，氣止，沈夜的劉海再次落下。這一掌來的突然，等沈夜反應過來時，他心跳狂亂，五臟六腑彷佛攪在一起，劇痛無比。他強忍疼痛，還想逞強罵兩句，一張嘴卻噴出一口血來。此刻的他，已然靈力儘失，修為儘散，成了平平無奇的凡人。穩了一刻，他強行吞下口中剩餘的血，強裝若無其事，彈了彈胸前灰塵，“這一掌，跟個娘們兒一樣，沒力。”寧為剛一張臉憤怒得顫抖，牙都快咬碎了。若不是眾人在場，他隻怕已經一掌劈死眼前這個混蛋。一切落定，沈夜也不再多說什麽，他強撐苦痛，在眾人注視中，轉身頭也不回朝大殿外走去。跨出門檻，陽光耀眼。陽光照上他的臉，他眯眼伸手在眉前略擋，他的頭頂上方，一塊碩大匾額，上麵四個燙金大字——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