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地攤除妖，這新鮮事兒還是頭一回，茶攤掌櫃看了都笑了，在一旁揶揄。“這有擺攤算命的，有擺攤代寫書信的，這擺攤除妖的，還是頭一遭。”“借你寶地，待我未來發達了，必不忘你的好。”沈夜笑道。“嘿，聽人說，你被龍武宗逐出師門，還被廢了修為。除妖可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事兒，你可別亂來呀。”“敢立這塊牌子，自然是有些降妖的本事。”掌櫃不置可否，隻道：“你的茶錢，都得現結，不然哪日你死了，還得欠我一文錢。”很快，除妖的牌子就吸引了不少人圍觀，連路過的狗都聞著味兒過來湊熱鬨。不過大家看歸看，閒扯兩句，瞧了個新鮮也就作罷了，青天白日的，又都在縣裏，人也沒除妖需求。何況這擺攤的人，還是個被龍武宗除名了的小夥子，指不定是在這兒訛人騙錢呢。本以為今天就要無功而返了，卻見城門口走來一群狼狽不堪的村民，個個垂頭喪氣，彷若丟了一半的魂。走近了才看清，男女老幼有小一百號人，哭哭啼啼，皆是失魂落魄的模樣，有的甚至還穿著睡覺時的裏衣，想來是夜裏逃命出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見此情景，沈夜不作他想，必定是鬨了妖災。“哎呀，真慘呐。”“聽說死了十幾個人。”“王二家兩口子沒了，真可憐，他們家丫頭才七歲……這世道呐……”周圍耳語聲不斷，茶攤掌櫃見怪不怪，一邊繼續忙活，一邊衝沈夜道：“得，你生意上門了。”沈夜卻歎息道：“那麽多災民，我寧肯這樁生意從來沒出現過。”方說完，就有幾個村民走了上來。“這位小哥，你當真能除妖？”沈夜點點頭，“可將情況，與我詳細說來。”原來他們都是白竹村的村民，昨夜村裏進了蛇妖。大晚上的，大家都在睡覺。等到有人敲鑼打鼓通知大家時，那蛇妖已經吃了好幾戶人家。醒來後，也顧不得許多，大家逃得逃，奔得奔，亂作一團。這會兒村裏什麽情況，也無人知曉，隻等著官家去龍武宗請人來降。聽到是蛇妖，沈夜又細問了幾句，從目擊者的描述來看，那蛇妖比井口還粗，一尾巴掃過來，茅屋都塌了。如此妖孽，想來修為不如那百足蜈蚣。自己是煉氣境圓滿，應當可敵。思罷，沈夜道，“幾位勿急，我即刻去白竹村走一遭。”“小哥，你當真能除妖？”幾人見沈夜年紀輕輕，方才又聽一旁閒言，說這人是被龍武宗逐出師門的弟子，心裏便不大相信。“你們靜等便是，我若活著回來，說明蛇妖已除。”“若你沒有回來呢？”“那便沒有回來。”說完，沈夜一口飲光杯中茶，放下一枚銅板，拿上佩劍便走。“小哥，這費用的事兒，你還沒說呢？”幾人衝著沈夜背影喊道。沈夜沒有回頭，隻抬手亮出一根手指頭，吆喝道：“一人一個饅頭！”在城門口的驛站，花二十文租了馬匹，沈夜策馬揚鞭就往白竹村進發。圍觀的災民們，不知此少年到底有何本事，目送離去的眼神中，隱隱透著擔憂。……白竹村外，蒲縣縣尉彭庚領著手底下一百多名中尉卒嚴陣以待，村民已經全部疏散，村裏約莫七八隻蛇妖，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隻等著龍武宗的人來。彭庚看一眼天色，去龍武宗報信的人，昨夜寅時就動身，算一個來回的馬程，龍武宗兩個時辰前就該到了，現在卻連個影都沒有。彭庚心裏堵得慌，每回都這樣。不拖個半天一天的，龍武宗絕不下山。這幫孫子，算盤打得敞亮，就是要讓妖怪多吃幾個人，這樣才能顯得他們重要。小妖一隻二百兩，大妖初境一隻五百兩，下境一隻一千兩。衙門的銀子，跟流水似的，每年嘩啦啦往龍武宗送。龍武宗富的，地板都快貼成金磚了。羊毛還不是出在羊身上，都是百姓的錢。昨兒聽縣令講，新一輪的除妖銀又要開始收繳了。這狗日的世道。彭庚看看手裏的長槍，隻恨自己沒有靈根，學不了高深的修仙術法。若自己有些本事，也不用回回去受龍武宗的膿包氣。正想著，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響。“來了！”所有人循聲望去，卻見來人隻有一人一馬，穿得還不是龍武宗的白綢金領衣。大夥兒又失望的回頭，隻道是一個過客。卻不料，那過客徑直朝他們奔來，不多時，已經勒馬停在眼前。“前方可是白竹村？”來人正是沈夜。“在鬨妖災，繞路走。你這人也是，一個人就敢在野外亂走，不怕死嗎？”沈夜開門見山，“我正是為除妖而來。”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彭庚上下打量來人，一眼窮小子，帶著一把隻值二兩銀子的劣劍，僅此而已。“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沒功夫跟你小子開玩笑。”彭庚道。沈夜知道，這幫人狗眼看人低，他不計較，又道一句：“我受災民委托，的確是為除妖而來。”除妖？自己帶著一百個兄弟都不敢去。眼前人也不像是個修仙的修士，還敢妄言除妖。彭庚自然不信，“小子，莫尋死，那些妖孽，個個厲害。別以為學了兩年功夫，就有本事除妖了。”眼見溝通不成，沈夜無奈。掃了一眼攔在路上的小一百人，還有擺在路上的拒馬。估摸著，這馬是肯定過不去了，但自己要過去，憑他們，休想攔得住。莫說攔，就是一起上，自己煉氣圓滿的修為，對上這些隻會點基礎武學的凡人武夫，再多來一百個都得趴這兒。但他不能硬闖，畢竟人家是官爺，套著軍服，一旦動了手，自己免不了要吃官司。念罷，他縱身一躍，腳在馬鞍上一踩，一個飛身，已越過眾人頭頂，穩穩落在他們身後。彭庚沒料對方真有些本事，回頭過來，卻見沈夜已經竄出了十丈遠。“臭小子！不要命啦！留下名來！你要是死了，我也好知會你家人！”“在下沈夜！沒有家人！”沈夜？這名字最近聽過，不就是最近傳的沸沸揚揚，那被龍武宗逐出師門的弟子嗎？聽說他被廢了修為，難不成，這修仙的被廢了修為，依然要比我等凡人強上不少？“彭縣尉，要追嗎？”一旁的副官問。“追什麽追，你敢進村去跟蛇妖交手？忘了去年那一仗，死了多少弟兄嗎？”彭庚說完，有些憂心得看著沈夜的身影消失在白竹村村口。他娘的，等龍武宗完事了，自己又要多替一個人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