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威顯然也早已習慣,看了看她的小腳丫,皺眉道:“你的腳跟女孩子似的,看著以後也不像個高的。”
蘇安璃道:“我這是小時候穿小鞋穿久了,夫子說,有的人長得早長得快,就有人長得慢長得晚,我就是長得晚那種。”
李少威笑著拍拍她的頭:“是是是,蘇解元這些年的精力都用在長腦子上了。等科考過後不用再為舉業勞神,定然突飛猛進,一年竄一大截。”
蘇安璃哈哈笑,卷過被褥歇下。第二日吃過早飯便拎著一個小包出門了。
循著記憶裡的地址來到城郊一處幽靜小居,院子裡綠意盎然,隱約聽見翠鳥輕輕啼叫,枝椏沙沙晃動的聲音。青竹裁製的門上掛著一塊匾,上書“竹舍”二字,大氣瀟灑,遒勁有力。
蘇安璃推開門,迎麵就喊了一句:“林嬸!”
掃地的胖婦人抬頭,驚喜道:“啊呀,蘇小哥兒來啦!”
她喊來林柏圍著蘇安璃左看右看,問她什麼時候來京城的是不是考試來了怎麼又瘦了那麼多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蘇安璃一一說了,又問候他們身體。
林嬸指指身後:“先生在屋裡呢,自個兒進去吧!”
蘇安璃跑進屋歡快喊道:“先生!”
堂屋中間擺了一張書案,後麵坐著一名清瘦修長的男子。男子三十歲許,麵容清俊,帶著幾分滄桑過後的通透與溫和。
他聽到蘇安璃的聲音,抬起細長的鳳眼似笑非笑道:“遠遠就聽見有小鳥啾啾的叫聲,沒想到是你這隻鳥兒來了。”
蘇安璃粲然一笑,乖乖拜見先生。
此人名為燕竹生,是大魏極富盛名的鴻儒,三歲能作詩,十五歲就已博覽群書,文章著作向來能掀起一陣洛陽紙貴的狂潮。
燕竹生性情灑脫不曾入仕,但聖上愛才,時常召他進宮講學論道,故而年紀輕輕名氣卻絲毫不比謝瑧謝老先生小。
這位可是蘇安璃實實在在的授業先生。當年燕竹生遊曆各方,被請到胥縣縣學講學,意外看中了年僅八歲的蘇安璃,破例收為徒弟。
蘇安璃跟他四處遊學四年多後才進了長安府學準備科舉事宜。
算一算,蘇安璃已經快有一年沒見到先生了。她爹爹去世得早,從那之後世上便再無對她好的親人,因此邢夫子和燕先生對她來說便更加可貴。
她跪坐在地上,十分熟稔地挪著屁股湊到燕竹生身邊,把懷裡抱著的小包裹拿出來。
“先生,看我給您帶了什麼?前朝劉巍《輞山六談》的孤本!”蘇安璃把包書的布一層層打開,“書是問渠書樓收藏的,原冊拿不來,我默了一本。”
燕竹生拿過去翻了翻,看小冊縫線仔細,裡頭是他熟悉的小字,這一手字還是他教的。
他笑笑收了書,斜著眼看徒兒:“你今年下場?你還不到十五歲,便是考中了也是不能當官的。”
本朝吏法規定,年滿十六方可入仕,這條律法本來可有可無,畢竟不到十六歲就中進士的本朝還沒有過。
蘇安璃唔了一聲,跪坐著磨起了墨。
“不當官又如何?我可以像先生一樣,隱居治學,教幾個學生,也很好嘛。”
她本就沒打算入仕。她考進士,隻是為了有一個安身立命、庇護家人的身份,為官風險太大,一旦身份暴露就是欺君之罪滅頂之災。
這也是她為什麼非得今年下場的緣故,再等三年她十七歲,想不入仕都不行了。
燕竹生深深看她一眼,挑眉道:“想治學可以,你有錢嗎?”
蘇安璃瞪眼:“畫兩筆畫,養家糊口還是可以的。”
“養家?養你那母親和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