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香囊(2 / 2)







“供奉靈位的地方是大雄寶殿東偏殿,去祭拜靈位,怎麼可能會走西山門外的路,把碧璽掉在小樹林裡?”

“再者,即便是梁四引誘了她,西山門外便是僧田,時下正值春耕,耕耘者頗多,人來人往的。梁四若要行禽獸之事,何不引她去東山門外?”

“我猜,當時梁四應該是站在西山門附近,秋芙姑娘沒法借著找東西的名義把他引到東山門,那樣太刻意了。

“於是謊稱在西山門外丟了東西讓梁四幫忙,引他走進偏僻的小樹林裡。借著叢林遮擋,就沒人可以證明,梁四到底有無對她不軌。”

陸昌兩眼放出崇拜的光,拉著蘇安璃往回走:“我們趕緊把這話跟府尹說一說,這樣梁四公子就能洗清嫌疑了。”

蘇安璃製止住他:“不可。這事擺明了是有人特意設局要陷害梁四,你想想,秋芙姑娘為什麼能拿到梁四貼身的物件,還知道他胸口有痣?肯定是有人給她告訴她的。”

“那人能收買梁四身邊伺候的奴仆,知道秋芙姑娘與安王殿下的事,並指使她欺騙安王構陷梁四。布這麼大一個局,還能把安王算計進去,這說明什麼?說明那人有權有勢,與梁四有仇,甚至很有可能是梁四的親近之人。”

“他構陷不成,定會遷怒旁人。收拾一個梁公子或許費些周章,收拾我們還不是輕而易舉?我們能想到梁四身邊有內賊,梁四定然也想得到,讓他自己處置吧。”

“我想,他應該知道是誰做的了。”

梁兆琦的官司並沒有拖很久,傍晚回到民舍他們就聽說梁四公子從京畿府裡出來了,那位秋芙姑娘則進了大牢。

李少威唏噓了一聲:“她寧可自己坐牢,也不肯透露出是誰指使的。明明有安王府的前程,她何苦要鋌而走險?”

“或許在人家眼裡,安王府不是什麼好前程呢。”

蘇安璃說道,一邊往胳膊上抹藥油。

下午離開芙蓉樓後,陸昌就發現她流血了,說什麼非要拉她去醫館要大夫查看。蘇安璃自然不肯,隻用幾文錢買了一小瓶藥油。

抹完藥,她解開束發的巾子,發股一嘟嚕吊下來。束了一天的頭發,頭皮早麻了。她把十指插進頭發裡揉,鬆泛鬆泛頭皮。

落在李少威眼裡,散了發的蘇安璃更像女孩子,一頭綿密蓬鬆的黑發卷出大波浪的弧度慵懶地垂在身後,把整個嬌小的後背全擋住。

她揉過頭皮,就拿出乾淨的宣紙,提筆蘸墨。

同窗這麼久,李少威知道她這是要畫京城的輿圖了。

蘇安璃有這麼一個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畫出當地極儘翔實的輿圖,不僅要畫山水地貌、城市布局,還要畫船行、車行、布行、書畫行、客棧府宅等等的具體位置。

有時還會標注哪裡賣的地方小吃好吃,哪裡的手藝人做工好看,全憑自己喜好。她畫的圖,隻為給她自己一個人看而已。

李少威至今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起走過看過的路,蘇安璃路上也沒少說話,他們還迷糊著,可她就是在一刻鐘內全部畫出來了。

五條長街無數巷子胡同,連帶幾重城牆與城門,還有城郊的山丘河流,哪條縱哪條橫,她記得清清楚楚畫得明明白白。

剩餘空白的位置,都是還沒去過的地方,留著慢慢填補便好。

蘇安璃把紙晾乾收了起來,抽出一本書翻到上次看的地方。

李少威悄悄瞄了一眼,鐵冶誌。

嗯……

又是跟春闈無關的書。

他輕輕歎了口氣,拿起上一科的進士文章默讀了起來。

李少威心裡怎麼想蘇安璃不知道,她隻一心看自己的書。睡前百頁書,這是她這麼多年的習慣與自我規束。四書五經她早已吃透,她現在什麼書都看,各方各麵都有所涉獵,總有一天用得上。

讀書能救命。

這是她的人生信條,也是她驗證過無數回的生存之道。

倘若沒有讀書,她八歲的時候就該被黃老板轉送給了一個戀|童的揚州富商,現在大概已成了富商的孌童,或者當了灑掃的奴仆,又或者,已經化作一抔黃土。

世事多艱,她才活了十四載,就已經生裡來死裡去地翻騰了幾遭。蒙命運恩慈,她還是活下來了,活到了一個可以變得強悍、變得有能力掌握自己命運的年紀。

而在之後的未來,那種被狠狠踩進黃泥、泥水混著血水腥臭生吞下去的屈辱卑微痛苦,再也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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