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三個條件

周縣令氣道：“當年本官開堂審理，明明可以為蘇郎君主持公道，是你，非說你二弟是病死的！”

豈止是蘇大地，黃忠明闖進村子搶人的時候動靜很大，村子裡的人向來以欺負他們父子和看他們父子倆被欺負為樂，她家院子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拖拽、被痛打，眼睜睜看著爹爹蜷著身子把她護在身下，被生生打碎了脊骨，肋骨斷裂刺破內臟七竅流血骨肉模糊，然後大笑、起哄，最後在官府審理的時候，口徑一致地說：

沒看到。

蘇安璃死死握住扶手，兩眼已經猩紅。

“你怎麼不說，你跟著黃忠明做的是什麼生意？你怎麼不說，是你主動向黃忠明出賣了我？你怎麼不說，你為了討好黃忠明，扣押了我爹的屍身，不待開審便火化！”

說到最後，蘇安璃胸前劇烈起伏。她身體本就還沒好全，急怒攻心之下，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單薄的身子微微搖晃。

蘇大地大哭起來：“是大伯錯了，大伯不該說謊……可是，大伯也是被黃忠明給逼的呀……”

“我要你舉證黃忠明買通黑市、掠賣婦孺，並殺害我爹的事！”

府尹道：“蘇郎君放心，本官替你做主，黃忠明如此作惡多端，本官會立案查明，還令尊一個公道！”

蘇安璃道了謝，心裡卻清楚，若自己還隻是當初那個弱小的孩子，便是黃忠明再罪惡昭著，府尹、縣令也不敢完全站自己這邊。他們妥協的是身份地位，而非公道。

“我還有第三個條件。”蘇安璃繼續道，“我們二房自請除族，與蘇氏就此斷親，從今往後，再無乾係！”

眾人大驚。

這個以孝治天下的世道，竟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要求叛出親族！

“不行！”

蘇大地大驚，沒了蘇安璃，黃忠明又倒了，他們以後就沒有靠山了！

“小南啊！你這是不孝啊！你這麼做，對得起蘇家列祖列宗嗎！你爹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自己被逐出族的呀！”

蘇安璃不理他，衝府尹和縣令鄭重作揖：“今日二位大人在此，索性小子說個明白，求兩位大人為小子主持公道。”

“我爹蘇大山，幼時晚慧，言語笨拙，年少時因為救我五叔，從山上摔下來跛了一隻腳，加上麵目醜陋，為人所不容。

“蘇家五兄弟，獨他一人被分了家，僅得兩畝荒田。我爹披星戴月地勞作，我母親賢良持家，哪怕家貧如洗疾病纏身，也從不曾少了一分對祖母的孝敬。

“他憨厚老實，為子孝，為兄友，為弟恭，與鄰親善。可換來的，卻是親族與同鄉無窮無儘的欺辱捉弄，嘲笑他形容鄙陋，欺負他身有殘疾。

“他們以霸淩我家人為樂，又不肯承認自己做錯，便捏造謠言，說我非我爹親生之子，說我母親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三人成虎，謠言傳來傳去傳成了真，陷我家於萬難之地。

“我爹經年病重，被搶走了治病錢；我娘背負淫蕩之名，邁出門就有人朝她吐唾沫、扔石子；而我的姐姐沒有嫁妝婚事艱難，弟弟沒有學堂願意收留，至今都被人瞧不起。

“人人都罵我是肮臟不堪的奸生子，我身上新傷疊著舊傷，從來沒有好透的時候。我潛心向學，終於考取功名，念及親緣將產業給了他們，他們卻以我之名在外魚肉鄉裡欺良壓善。

“於私，我們二房對大宅恩義已儘，再繼續下去不過傷人傷情；於公，我中試不過半月，他們已經行了如此多傷天害理之事，他日我若為官，有此親族，便多了一群升天作惡的雞犬。

“今日，我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與他們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