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的聲音太輕,輕到似乎隻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
然而伴隨著質問聲同時落下的,還有神官長徹底失控的親吻。
噴薄而出的愛意在巨大的憤怒和洶湧的嫉妒中,幾乎要化為濃稠的實質,阿芙麗拉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隻熱燙的手掐住下巴,下一瞬,整個人的意識就已徹底跌進了一片熾熱的岩漿裏。
岩漿內有淡淡的玉蘭花香,隔著薄軟的衣料,將熱度牢牢地熨帖進她的皮膚裏,用力包裹著她。
她的後背緊緊靠在門背板上,就連胸腔中呼吸的空氣,都被他環在腰上的手大力擠壓。
他的舌尖在認真地描摹她的輪廓,虔誠地吮吻她的津液,重溫她的味道。
她在潮熱的窒息裏,在未果的掙紮中,偷偷睜開眼睛,也隻能看到瑞恩輕輕顫動的眼睫。
然而親吻的時間太久,胸腔中匱乏的氧氣已經開始令她呼吸不暢。
即使之前有過一次深入的親吻,她依舊未能學會換氣。
好不容易掙開他的懷抱,可少女嫣紅的嘴唇微微張開,也隻是看得人更加意猶未儘。
尤其是飽滿的下唇黏連的、水潤的細銀絲——
瑞恩即使先前有再多的考慮,也儘數在這一刻,徹底拋諸腦後。
他本該是位體麵克製的紳士。
無論是教廷亦或者是內廷,都教過他,要慎重對待一位淑女。
他年長她,更有義務引導她。
尤其阿芙麗拉還是這樣一條不諳世事的龍,從小受到極其錯誤的性別誤導。
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她願意。
如果她願意。
那麽可以在這裏。
就在這裏。
她放軟的、不再抗拒的、甚至有一絲順從的身體,於他看來,天然就是彼此間獨有的默契下,一種本能的示好。
“再來?”
低聲的誘哄也好似附耳的溫柔魔咒。
於是,不等她回答,親吻再度落下。
缺氧的窒息感如影隨形。
阿芙麗拉不明白為什麽今天的瑞恩,在親吻這件事情上會有如此過分的執著。
她被吻到舌根發麻雙腿發軟,隨著津液被徹底掠奪,口腔中那股星草菇的菌絲汁液特有的淡海鹽薄荷香也終於在悄無聲息裏徹底消融進他的氣息裏。
她原本還在猶豫,該如何向他施咒,但沒想到陰差陽錯,一切竟意外地順利——要確認瑞恩說的那些好話是否真的是在欺騙她,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如果星草菇可以幫助她看到他真實的心境,那麽,以星草菇的菌絲為引,再加上龍島特有的咒術,她同樣可以為自己編繪出一個真言幻境。
當對方平靜的氣息徹底無知無覺地枕上她的肩膀的時候,阿芙麗拉揉了揉被吻到紅腫的嘴唇,有些憤憤不平地嘟囔著抱怨:“怎麽每次都要親這麽久!”
親吻的時間太久,害她體內的龍晶都開始躍躍欲試地升溫。
晶核特有的高熱會讓她本能地屈從於降溫的穀欠望。
到時候沒搞定公主,她的發熱期又倒黴提前的話,對龍來說,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然而龍島不可能同時擁有兩位公主。
所以她必須在第二次的發熱期來臨前,在瑞恩和德裏斯特之間做出選擇。
瑞恩口中的德裏斯特,是一位想要奴役龍的壞騎士,可是,在德裏斯特口中的瑞恩,也跟好人沾不上邊。
回憶起昨天傍晚跟德裏斯特分別時的那番對話,阿芙麗拉足足花了一刻鐘才完全消化掉對方的信息。
“你說,瑞恩是神官長?”
“可是,他,他難道不是,不是公主嗎?”
像是對“公主”這個稱謂相當意外,英俊的騎士長在短暫的理解後,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如果搭配你的性別而言,他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公主’。”
“這麽說吧,他當初其實也是擔心自己的姐姐們,這才喬裝頂替了公主的身份,跟著你來到了龍島。”
阿芙麗拉的心像是瞬間跌進了地窖裏。
“所以,他騙了我?”
但似乎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瑞恩,畢竟他之前曾經試圖跟她解釋,而她一門心思想要攻略他,壓根懶得去理解他所謂的“公主”與“王子”的區別。
“雖然他的出發點確實存在欺騙,但我也隻能說,陰差陽錯,他的性別又的確滿足你的需求。”
“隻是與你的期望格格不入的,是他神官長的身份。”
“要知道,在西摩大陸,到他這個級別的神官長,不可能與任何人締結婚姻,結成伴侶,所以不管你做出怎樣的努力,他也絕對不會為你動心。”
“與此同時,作為神官長,對他而言,還有一項天職。”
一貫輕鬆笑嘻嘻的德裏斯特忽然用一種難得的嚴肅表情看著她,然後一字一頓地背出了整個西摩大陸即使三歲幼童都知道的《光明手諭》卷首語。
“當王庭被惡龍脅迫入侵時,每一位神官長都應當竭儘全力保護自己的信徒,並以‘屠龍’為畢生要務。”
即使已經在藍色花海裏提前獲知了瑞恩抵達龍島的意圖,然而從德裏斯特口中再次聽到這個真相的時候,阿芙麗拉的心臟仍會不可遏製地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抽痛。
“坦白說,我之所以帶我的夥伴們抵達龍島,就是為了替國王陛下找回他久久未歸家的兒子,也就是尊敬的神官長瑞恩殿下。”
“但是,阿芙麗拉,你有一雙t乾淨的眼睛,你跟我獵過的所有魔物都不一樣,我並不認為你會傷害我們,所以同樣,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我的提議是,儘快送走瑞恩,這對你而言,是最安全的舉動。”
德裏斯特的一番話,言猶在耳。
阿芙麗拉平靜地垂眼看著麵前因為吸食了星草菇的菌絲而昏睡的神官長大騙子。
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條愚蠢的、親信他人的龍。
她告訴自己,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公主,隻有不努力解決問題、不積極想辦法的小龍!
她會用自己的辦法,去驗證每一個人說的話的真偽。
阿芙麗拉下定決心,深深吸了口氣,微涼的食指輕輕點上神官長的眉心,輕聲念誦出艱澀龍語時,餐廳的場景幾乎在瞬間移形換影。
唯有龍主才能構築出的真言幻境,沒有人可以在幻境裏欺騙她。
畫麵最終定格在了她的臥室門前。
那扇微掩的木門令她有短暫的錯愕。
明明她在施咒前,想的是陰森可怖的審訊地牢,為什麽真言幻境會編繪出她的臥室?
短暫的困惑被她急切求真的渴望拋諸腦後。
就在她推門入內的瞬間,漏窗而入的暖風刮動室內盈軟曖昧的香氣撲麵而來,伴隨著叮叮當當的風鈴響,阿芙麗拉怔怔地看著半臥著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
乳白色的紗簾輕動,搖曳的輕紗好似拂麵而至的溫柔觸手,將那股好聞到讓人心旌蕩漾的玉蘭花香送至自己麵前。
肩頭鬆散的睡袍也像是被清風寬衣解帶,紗簾後的瑞恩很隨意地伸出手,攏了攏白色睡袍的衣襟,露出他喉結明顯的脖頸,露出他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奶油色的胸膛,也露出他手臂若隱若現的青筋——充滿荷爾蒙的力量感,幾乎攫獲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見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瑞恩又笑著伸手攏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與其說是攏緊了睡袍,不如更像是欲蓋彌彰、半遮半掩的袒露,雖然不想承認自己膚淺,但打好了一肚子審問腹稿的小龍在這種直白的美色衝擊下,還是本能地看直了眼——
幸好這是幻境,不然她這種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豈不是很丟臉?
然而愛麵子的小龍剛剛慶幸完,瑞恩特有的溫潤聲線就隔著徐徐搖曳的紗簾,含笑著催促她靠近:“等你很久了,怎麽現在才來?”
紗簾輕輕動,就像阿芙麗拉被拋到高空的心臟,酥酥麻麻的癢意開始啃噬她堅定審訊的決心,她在他溫柔的笑聲中,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瑞恩明目張膽的引誘裏,漏掉了整整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