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盯著唐照月。
“【措施生成中】”
“【措施生成完畢】【檢測對象中】”
唐照月頭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李丹曦隱隱越覺得不妙。
祂恨恨地盯著麵前的兩人:“吾所言非虛,當令爾等窺見真實,當知神跡,歸順於我。”
“樂土。”
夢境發生了變化。
沙鬼來了。
月亮墜落,被撕裂的地平線處湧出汙穢和褻瀆的怪物,它們吞噬了停滯在這個夢境的居民,也吞噬了夢仙本人,祂的絨羽被粘稠的黑液濡濕,彼此貼合在一起,更像一隻大型走地雞了。
祂,或者說是祂附身的居民,被怪物撕裂,然後又稱為了怪物本身,那把漆黑的鳴鴻刀也隨之下落不明。
李丹曦感受到了絕望。
她無法理解這樣的存在,也無法與之為敵,她想保護唐照月,也想保護這裏的居民,但終究是什麽也做不到。
如果反抗是徒勞的,她應該接受這一切嗎?
正在思考著,唐照月走到了李丹曦前麵。
李丹曦大驚:“等等!”
唐照月回頭,歪著腦袋笑笑:“早死早超生啦。”
“【檢測到目標】【措施已下達】”
唐照月的屍塊濺射在李丹曦麵前。
她已經說不清自己是憤怒或者是悲傷了,在電光火石之間,如破碎的鏡子,她看到了無數類似的結局,折射出她的淚水。
然後是李丹曦本人。
薑文天等人也沒能跑出燕鎮。
在一段漫長的黑暗後,李丹曦再次醒來時,又是熟悉的城隍廟,神像已經碎了,薑文天等人遺留的垃圾雜物還在原地,看來是重置了,但是沒完全重置。
她勉強站起身,隻覺得頭疼欲裂,腦子裏的記憶模模糊糊,仿佛宿醉一般,她毫不懷疑,再輪回幾次她的腦子會和沙鬼一樣空空如也。
唐照月呢?
李丹曦扶著牆走出去,仍然是刺目的陽光,隻是——
放眼望去,竟然沒一個活人。
原先的攤子散落一地,已經腐敗的水果,沾染汙穢的熟食,角落裏燃燒的灰燼,燕鎮的居民定格在了死亡的一刻,他們身形扭曲,或是逃跑,或是麵露驚恐地蜷縮在角落。
又或者是被四分五裂。
李丹曦伸手去摸那些被定格的居民,卻從他們的身體中穿過。
也是,她想了想,這些人的肉身恐怕早已化作灰燼。
這才是燕鎮的真相吧。
她迎著光往前走,唐照月就在前麵,坐在破牆根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甚至沒察覺到李丹曦的靠近,直到她走得很近,唐照月的臉上才有一絲情緒波動:“是你。”
李丹曦注意到她身後的破牆根,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正”字,力氣之大,將牆皮劃開露出裏麵的磚石。
“怎麽回事?”
唐照月從上麵跳下:“我的時間和你不太一樣,我要記錄一下以免迷失。”
李丹曦想說點什麽,但又覺得蒼白無力。
唐照月伸手抱住李丹曦:“別難過,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事情,至少我還記得你的名字,那就夠了。以後也會有隻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我們先想辦法從這裏離開。”
李丹曦又回頭看了一眼破牆根。
唐照月:“我帶你看看這裏吧。”
燕鎮籠罩在死寂之中,唐照月熟練地繞過廢墟,往城區中間走,裏麵被破壞得更嚴重,已經看不出原先的建築,居民的屍體更為扭曲。
李丹曦甚至看到了熟人。
——燕平淞。
他沒能離開燕鎮,時間定格在摔落的房梁上,他麵色痛苦,保持了飛撲的姿勢,似乎想要救下什麽人。
災厄突如其來,保護妻子者有,保護子女者有,也有相互傾軋,同時殞命者。
但他們都不該是這個結局。
李丹曦問道:“你有見到夢仙嗎?”
唐照月搖頭:“她應該不會出現了,她的力量已經很難維持這裏了,更不要說現身了。更何況,夢仙不想見我。”
兩人沉默著往城隍廟的方向走。
毫無疑問,燕鎮裏的居民已經死了,那麽,現在做夢的人會是誰?夢仙元氣大傷,李丹曦並不覺得那幾次現身足夠令祂如此虛弱,唐照月在她的“時間”中應該努力削弱了夢仙。
“時間”的不一致應該是夢仙有意為之,就像從入睡到做夢之間也存在著時間差。
這裏的居民已經無法做夢了,那麽薑文天等人應該還會出現,他們並非燕鎮居民而是誤入此處的路人,他們和自己以及唐照月一樣,構成了這個夢境。
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