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死狀很蹊蹺。

打坐台上兩具骷髏扭打在一起, 彼此糾纏，看起來經歷了搏鬥，在骨頭的縫隙間，長滿了黑色的結晶。

李丹曦一腳踩進了水坑裏, 裏麵都是黏糊糊的液體。

她想探查究竟發生了什麽, 走過去, 打坐台上四個大字映入眼簾：“不要修行。”

是林主用指甲抓出來的字，淩亂，嵌進深處，從斷茬的痕跡來看, 應該也有些時間了，那麽祂已經死去很久了？

還想進一步研究，隻是在碰觸的一瞬，屍骨從底部開始，逐漸化作流沙, 她剛想使用術法定格這一瞬, 整個屍陀林的穹頂倏忽破裂，那顆天體土崩瓦解。

發生的太快了, 李丹曦來不及保護所有東西, 隻能勉強減緩屍骨的流逝速度, 對屍陀林的消散卻無可奈何, 然而這樣的保護也並不長久。

她額前落下汗珠，知道自己無力回天，可還是想儘力而為。

最終，消散進程來到了頭骨, 李丹曦實在無能為力，加大了靈力調用, 在頭骨化沙的前一刻，她從黑漆漆的空洞中竟然看到了一絲笑意：“李丹曦。”

“你記得我？等等——！”

“請你成神。”

徹底消失了。

什麽啊。

她癱坐在地上，結界碎裂後一輪太陽掛在半空，照在身上，熾熱而滾燙，恍如隔世，有種虛無的空洞。

這算什麽？

是誰殺了屍陀林主？殺了祂……但是怎麽可能？屍陀林主當年的對手是西王母，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有此資格？況且殺了屍陀林主，有什麽好處？

但在這些問題以外，她更多的是無力感。

還記得我啊……

她又想到上一世和屍陀林主的日常，她親手殺死林主的時候，祂也是笑著的，李丹曦以為那是徹底癲狂的表現，但也許是最終解脫的釋然。

她又在懊悔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是以為自己有很多輪回反正無所謂嗎？那這種傲慢又輕視的態度豈不是和她所厭惡的神明一樣？

所有的人都是過往雲煙嗎？不，不是這樣的。

——唐照月。

李丹曦整理好心情，重新出發。

屍陀林存在的痕跡一同被抹去，這應該是印跡與印穢的安排，第一個進入的人發現屍體後，整個結界就會崩塌。

李丹曦苦笑：就這麽信任我嗎？知道我肯定會來？

那句“請你登神”也算是囑托吧。

可是祂又說不要修行？

眼下想太多也沒用，屍陀林主明顯知道什麽，選擇了自我了斷或者被別人了斷。

此地不宜久留，她準備重新回到燕鎮，陣法還留在那裏。

在屍陀林呆了大概三天，準備陣法重送需要半天，這麽看來能提前回昆侖。

不過距離燕鎮不遠，她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鑒於這裏已經是死城，生人的氣息格外明顯，出於直覺，她收斂了氣息，小心前進。

入眼先是被塗改的陣法。

當時李丹曦嫌麻煩，再者是覺得這裏也不會有其他人，就露天畫了陣法。

顯然有人來過，並試圖通過陣法反向定位起始坐標，但幸好李丹曦當時沒有大意到將這點暴露，她設置了隱藏節點，如果直接追蹤會傳送到荒山老林裏的旮旯角。

她順著氣息，一路追到了城隍廟。

廟門被打開了，能看到裏麵有三個人影，李丹曦不敢靠得太近，隻藏起來暗中觀察。

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戴著白麵具，打扮頗有異域風情，黑色繡邊勾勒出大片白皙的肌膚，編發，兩粒大寶石的耳墜，襯得脖頸修長。

李丹曦心想好一個美人，來這荒郊野嶺乾什麽？

“不死羽。”她先用通用文念了一遍，然後是古語。

不過毫無動靜。

畢竟不死羽在唐照月頭上嘛，李丹曦留神，記下了她的靈力。

她往城隍廟深處走，驚擾了房梁上的老鼠，一連串鼠鼠咬著彼此尾巴，如成熟的葡萄，劈裏啪啦地從天而降，然後吱吱地四下跑開。

美人的麵具掉了下來。

她心急，轉過頭，正好麵對著李丹曦，李丹曦倒吸一口冷氣。

右邊的臉國色天香，左邊從脖頸開始，隻有腐爛的肉和皮膚，原本是眼眶的地方一片漆黑。

兩個侍從也看到了，她並不慌亂，從地上撿起麵具，問兩個隨從：“你們看到了？”

他們都搖頭：“大人有何吩咐？”

美人發現地上殘留的灰燼——是夢仙被焚燒的屍體，讓剩下的兩個人去後殿尋找，兩個隨從轉身便去。

李丹曦暗道不好，果然，他們剛踏出一步，就撲倒在地，被美人的蝴蝶刀捅了對穿，血流了一地，美人平靜地毀屍滅跡，經常殺人的人都知道，殺人容易分屍難，美人顯然精於此道。

李丹曦看到這裏，悄然退走，昆侖沒有這號人，應該是散修，唐照月在昆侖應該很安全。

傳送陣顯然不能用了，她得走遠一點，以免被這位蛇蠍美人發現，引來不必要的紛爭。

與此同時，唐照月正在驚春峰獨守空閨。

她就按照玄天宗派下來的任務清理裂隙，不偷懶，也不多做，晚上畫星空圖，李丹曦在燕鎮時問她要不要學蠱毒，唐照月應是，但因為中間有了插曲，李丹曦隻來得及講一些粗淺的理論。

剩下的東西唐照月自己琢磨。

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到了第十五日，晚上忽然有人拜訪廣寒門，唐照月大喜，以為李丹曦提前回來，當即梳妝打扮，往山下去，然而一看來者，扭頭便走。

來者慌忙快步趕上：“你別走！”

是葉逸塵。

提了兩瓶好酒，並兩條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