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唐照月帶走了鳴鴻刀, 她行走世間，如散修時的李丹曦，她去了大漠，看落日餘暉, 也去了煙雨江南, 觀一池春水。

鳴鴻刀被血染就, 漆黑如墨。

唐照月不理解李丹曦為什麽如此執著於此世，但她心想，如果是李丹曦喜歡的話——

汙染的擴散不溫不火，唐照月走了許久, 在夜色下看到群山的輪廓，沉默而穩定，她料想昆侖應如是。

她送了很多隻青鳥回去，說昆侖萬事無憂，也就放下心來。

雖然不能完全清除汙染, 但如果失序和秩序達成平衡, 那也不算太差。

直到某一日，青鳥送信來, 仍是如出一轍的報平安, 唐照月看著熟悉的字跡反而遲疑了, 她好像在以前看過一樣的文字, 然後送來了一模一樣的第二封、第三封。

喜慶的文字，透出毛骨悚然的惡意。

昆侖出事了。

來不及多想，唐照月立刻趕回昆侖，可是走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山門。

電光火石之間 , 她很快意識到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陷入了幻境之中，離開昆侖是夢嗎？斬殺沙鬼是夢嗎？李丹曦, 不，西王母是真實存在的嗎？

“鳴鴻，以我名為誓，斬滅蕪雜。”

當幻象褪去，土地在灼燒，裂痕中湧出熾熱的泥漿，日月反背，隕星墜落，沙鬼在廢墟中踟躕，看到唐照月的瞬間，分裂增殖又變形，如潮水一般，踩碎焦骨，鋪天蓋地地湧來。

她一路殺出來，終於找到昆侖的歸途，又或者，她從未離開這裏。

何為仙境？

是為魔窟。

瘴氣彌漫，奇形怪狀的仙人捧著鮮活的肉塊，大笑地讚美長生，又或者是沉迷於誕下畸形的眷屬，祂們生出自己，也吞噬自己。

祂們歌頌著某個虛無混沌的存在，大地的裂痕並不是傷口，而是巨口，要將這裏吞沒，成為無序的一部分。

但這不重要了。

李丹曦呢？

唐照月一路殺出去，被砍下的頭顱還是大笑著，從斷口出生出根須，長出很多很多的臉，發出刺耳的笑聲。

在血肉迷宮的深處，唐照月看到了李丹曦留下的訊息。

“它們在進化。”

“小心，說話的並不一定是‘人’。”

“語言和記憶都會被抹去。”

“神位，僅有一人。”

……

不祥的預感愈加嚴重。

李丹曦，你想乾什麽？

她順著痕跡，找到了還未完成的瑤池，在瑤池的深處，她終於見到了李丹曦。

在糜爛的血池中，她的下半身幾乎被吞沒，她用法則定格了自己也限製了汙染，當然這是未完成的瑤池，封印不完整，定格也是，還是有很多汙水順著縫隙，流出去，侵蝕了昆侖，也點燃了大地。

周圍徘徊著數量客觀的沙鬼，不過此刻它們似乎沒有進攻的意圖，溫順地圍繞著李丹曦。

以神的位格，她當然不至於淪落至此——

除非，她有意為之。

李丹曦已經分出去了部分神格。

“它們想要破壞秩序，如果我代表了最高的秩序……，不，我確實是，”李丹曦抬頭，滿臉的血汙，隻有一雙灼灼的金色眼睛，如蛇蟲的觸須，“它們本就衝著我來，我會為你爭取時間。”

“我？”

唐照月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漆黑又銳利的鳴鴻刀。

“這也在你的計劃中？”

唐照月沒辦法靠近血池太近，在赤紅之下，湧動著什麽東西，她也不願意刨根問底，那究竟是什麽。

“請你繼承我的權柄。”李丹曦從自己的身體中扯出來了什麽東西，丟在血池外圍，是大夏龍雀劍，不染一絲塵埃，修長而纖細。

唐照月笑了：“你認識我這麽多年，你覺得我是為了這個世界而犧牲的人嗎？就算天塌下來，與我何乾？他們招來汙染，是我逼著他們嗎？不是他們咎由自取？我要是有那能力，不如踏破虛空跑了。”

去別的世界做做巫女，又或者成為一個打工社畜。

李丹曦也笑了：“別想多了，我隻讓你繼承我的權柄——不太多，但足夠你創製一部分法則了，選擇留下，或者離開，取決於你。”

唐照月向李丹曦伸出手，想把她從血池中拉出來：“想完成的事情，就自己去做啊。”

李丹曦隻是笑著，隨著血汙從皮膚上滑落，露出猙獰的傷口，皮膚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滑動，然後從傷口掉出肉塊，在血池中生成畸形的沙鬼。

唐照月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西王母的法則已經徹底崩潰了。

這裏是沙鬼的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