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過是這個結果。
她在深閨遠望,她踏雨攜劍而來,在窗欞後驚鴻一瞥。
“我來教你武術。”
話語仿佛在耳畔,唐照月已是泣不成聲。
她奢望並肩行走的那一刻,直到八王之戰後,李丹曦以人身位列神明。
那終究是不可能的吧。
直到唐照月也到了昆侖。
“我……”
那些隱晦陰暗卻又熾熱焚毀的情感,她不知道西王母也會潰敗於汙染,她不知道,她以為她們能共同麵對。
但長刀貫穿身軀。
“我也曾向偽神祈求,”唐照月終於說了出來,“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我希望我天賦異稟。”
李丹曦知道她說的是災厄。
“我從來沒有奢望你能原諒我,”淚水撲簌落下,“我儘力彌補一切,這是我活該。”
但是,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即便是在此刻,她依舊什麽都做不了。
李丹曦笑了。
“現在說這些……啊,我本來就打算就把神位給你,”她看著自己破碎的身體,然後又轉向李丹曦,“你比我更適合。”
“汙染不會憑空給你力量,”李丹曦一字一頓,滿口的血,“你應得。”
唐照月想要李丹曦冷靜下來,但她還是堅持著說話:“總有人要去麵對。當年,也很謝謝你,讓我知道我能做什麽,讓我看到了希望,不然我還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散修吧。”
沒了力量的加持,【無】從中間崩裂,唐照月試著把鳴鴻刀交到李丹曦手上:“你的權柄……”
李丹曦隻是微笑著,她輕輕握住鳴鴻刀的手正在逐漸變得透明,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於是又推還:“我還有我能做的事情。沙鬼的影響沒那麽容易散去,我身猶在,應歸於萬物。”
“我無法改變最終結果,我隻能竭儘所能減少後果。”李丹曦仰頭笑著,“我大概是做到了。你會來找我的吧。”
唐照月:“我才不,你個沒有良心的,在人間好好受苦吧。”
李丹曦不甚在意,笑道:“祝你萬壽無疆,平安喜樂。”
唐照月的眼淚湧出來,想要抱住她,但淚水從她的身體裏穿過,落在地上,她哽咽著:“我會去找你……”
也請你保重,等著我。
但李丹曦終究沒能聽到,隻有一柄鳴鴻刀插在地上,她已經如流沙般逝去。
唐照月握住刀柄,上麵還殘留著稀薄的體溫,此時西王母的力量正在填補這片千瘡百孔的世界,龜裂的土地被清泉滋潤,石縫間長出細密的苔蘚,鳥獸奔走,熙熙攘攘的人群建立城鎮,生機重現,而她是唯一的見證者。
她拔出鳴鴻刀,正好和大夏龍雀劍是一對,刀劍鳴嘯,回望昆侖,四方神獸,八方城隍,紛紛跪拜。
“此身即為西王母,”她的眉目間依稀有幾分李丹曦的影子,但她是唐照月,“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亦將永恒如此。”
清風吹散她的嗓音。
你會聽到的吧。
我喜歡你給我起的名字。
我會去找你,就像你曾經為我掃清障礙一樣。
那又是之後的事情了。
輪回司慢慢地建立起來,地府的繼任者閻桑也就位,新的西王母坐鎮昆侖,修道者仍然絡繹不絕,一切好像回到正軌。
但唐照月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麽。
沒了法則的李丹曦和普通人一樣,汙染抹去了她曾經身為西王母的一切,包括名字、記憶,隻剩下最後的殘魂,被隨機送入了輪回。
隻有唐照月記得。
她時常去昆侖以外的地方走走,尋著人群中的那一抹影子,兜兜轉轉,又是一晚月色澄靜,她走進了酒館。
玄女嗜飲,招呼著八方來客:“西王母第一次來這裏?”
唐照月攤手:“不——以前在這裏見過故人。”
玄女不知唐照月所指為何,隻是為她倒上了甜酒,又送上一份桂花糕。
唐照月在角落裏安靜地坐著,聽著有人在唱歌:“月是人間散客,卿是人間絕色,亦是人間難得。”
心裏似有所動,麵上卻不顯,唱歌的人顯然是喝醉了:“這一杯敬天地。”
唐照月把酒杯斟滿,被那人碰倒,醇厚的酒液倒在地上,如珍珠一般。
“這一杯敬風月。”唐照月沒有生氣,那女人卻撿起杯子,再斟滿,揚手潑灑出去,酒香彌漫。
“最後一杯,敬你。”女人笑道,倒酒,直到杯子再也盛不下,仰頭,一飲而儘。酒入愁腸,熱辣地燙著喉嚨,她一直在咳嗽,臉頰燒起兩片緋紅。
眼神迷離,顯出幾分醉態。
唐照月從她手上搶過杯子:“別喝了,”
她笑著,捧起唐照月的臉:“姑娘你十幾?小生我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