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向來都沒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人,更何況是柳國公府謀逆這麼大的事,先前城王府赴宴的賓客才剛各自回府,還沒來得及消化城王府內見到的一幕,就陸續聽聞樓鉞帶著黑甲衛“抄”了柳家。
柳國公府上下皆是被帶回刑司,就連柳鴻也在當值時被人擒走,那陣仗嚇壞了不少朝臣,消息傳出來後更是讓所有人嘩然。
樓鉞進宮去見安帝時,安帝正在玉華池邊喂魚,他手裡捧著個螺旋紋瓷罐,倚在欄邊抓了把魚食扔進池子裡。
魚食窸窣著落水,那池中的鯉魚嗅著腥味瞬間翻騰著爭先恐後湧了上來。
各色鱗紋圍堵成堆,鰭尾煽動出粼浪,那些魚躍出水麵拚命爭搶著上麵漂浮的食物,原本清亮的池水也片刻渾濁。
“微臣叩見陛下。”
樓鉞跪下請安,安帝卻沒如過往叫他起身,反而隻凝神望著池子裡。
又一把魚食扔下去,水裡的魚兒搶得更加凶猛,等過了不知多久,那些魚兒翻滾著重新沉入水底,看累了的安帝才回過頭來:“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亂子?”
樓鉞低頭:“陛下恕罪。”
“恕罪?你說的倒是輕巧!”安帝沉著眼:“你抓人倒是痛快,可曾想過後果,那柳國公府是先帝賜下的勳爵,就是朕想動他們都得思慮再三,你倒是好,連回稟都不曾回稟就直接帶著黑甲衛將人抓了。”
“你可知道就這一個時辰,有多少人進宮來跟朕彈劾你樓督主豺狼冠纓,仗勢橫行,朕讓你統帥黑甲衛統管樞密院,不是讓你這個混帳東西視朝廷法紀於無物!”
安帝說到怒時,抓著手裡的魚食就朝著樓鉞砸了過來。
那碾碎滿是腥味的飼餌讓得樓鉞側了側臉,等回頭時,垂眸低聲道:“微臣知道陛下會護著微臣。”
安帝聞言險些被氣笑:“朕砍了你腦袋還差不多。”
“陛下不會的。”樓鉞聲音溫和,仿佛沒看到安帝怒意,隻是就事論事:“陛下若真要砍了微臣,何必跟微臣說這麼多,至於朝中那些人,他們不服微臣已久,微臣就算什麼都不做,他們也照樣嘮叨。”
安帝瞪他:“你既知道他們心思,還給他們借口?!”
他說話間將手裡的魚食罐子扔在桌上,旁邊立刻就有宮人端著盛了水的金鱗紋銅盆讓他淨手,樓鉞見狀直接起身接過了那盆子,哪怕有水濺到了臉上,他也仿佛全然不知,隻待安帝洗完手後轉身取了帕子讓他擦乾了手。
外間有宮人送了茶具過來,樓鉞接過後便放在桌上替安帝煮茶,安帝見他這般熟稔伺候的樣子,心裡頭怒氣倒是散了些,也沒怪罪他擅自起身的事情,坐於樓鉞對麵皺眉道:“為什麼突然去動柳家的人?”
樓鉞道:“柳鴻與戾太子舊臣勾結。”
安帝睇他一眼:“少跟朕打馬虎眼。”
柳國公府這事兒說大也大,柳鴻違逆先帝旨意調換逆犯,將本該處死的人偷天換日出來,這般大不敬說是謀逆也不為過,可關鍵是,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