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見到柳棠悅的時候頗為意外,她跟在皇後身邊多年,算得上是看著柳棠悅長大的。
這柳家小娘子出身雖貴,卻被養的像極了籠中雀兒。
早年榮太傅還在時她身上尚還能瞧見幾分肆意,可後來年歲漸長,身上就隻剩下被規矩束縛後的溫順乖巧。
可如今隻是短短月餘不見,眼前女娘雖然依舊還是那張臉,那雙往日總是低眉的杏眼卻褪了溫馴,麵對她這個皇後身邊的女官時雖有恭敬,卻不再像是以前那般熱切。
金枝隱隱有些不適,卻還是溫聲說道:“我家娘娘心疼柳小娘子傷勢,擔心您來回折騰勞累,這才忍著關切之心不曾召您進宮。”
“這幾日好不容易聞聽您傷勢好些了,又恰逢三日後是六公主生辰,娘娘特意讓奴婢來邀您進宮,也好能親眼瞧瞧您讓娘娘安心。”
宮中的人向來都是這般能言善道,一句話既抬高了皇後溫和仁善,又堵了她拒絕入宮的理由。
能鬨著將柳國公府上下送進牢裡,又與陸家撕扯的滿城皆知,柳棠悅若再稱病不肯入宮那就是抗旨。
柳棠悅腦子從未有過的清醒,鴉羽般的眼睫輕垂時,神情滿是低落:“我也想娘娘了,整個陸家上下也就隻有娘娘是真心在意我,可是我臉上這傷……”
她輕咬了咬唇含著委屈,“往日我一心糊塗,癡迷不該癡迷之人,為此與京中不少人交惡而不自知。六公主生辰宮中宴請的都是京中貴女,人人盛裝姝色,惟我滿臉斑駁,隻要一想與她們相見會得怎樣嘲笑,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金枝臉色微變急聲說道:“娘子彆說胡話,有娘娘在誰敢笑您……”
“可是我不想讓人看到我這模樣。”
皇後既然隻字不提陸家的事情,非得擺出疼愛她的樣子,柳棠悅便隻當自己是那委屈愛嬌的小女娘。
她杏眼微抬似是半含水光,說話也如尋常賣癡晚輩。
“我知道娘娘護著我沒人敢嘲笑我,可你看看我這臉,誰瞧了背地裡不會說一句醜八怪?”
“我好不容易才從?山撿回一條命來,為何又要讓自己落到那般人人譏諷笑言的地步,娘娘那麼疼我,她也定然舍不得讓我受委屈對不對?”
金枝瞬間噎住。
柳棠悅乖巧揚著下顎:“煩金枝姑姑與皇後娘娘說一聲,棠悅不想以醜陋容顏驚了娘娘,娘娘對棠悅的關心棠悅收到了,待我傷好之後定然立刻進宮叩謝娘娘關懷。”
花廳之中一時安靜極了,柳棠悅的話彆說是金枝愣了,就算是跟金枝一起前來的那兩個宮人都是聽的目瞪口呆。
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拒絕皇後娘娘的。
金枝就算再蠢也察覺了柳棠悅那看似尊敬麵孔下藏著的不馴,她臉上原本和煦的臉上收斂了起來:“柳小娘子,奴婢隻是來替娘娘傳旨,無權擅改娘娘旨意。”
“原來是懿旨?”
柳棠悅眼中水光泛起漣漪:“金枝姑姑怎不早說,我還當皇後娘娘真的是因為關心我,因我傷勢多添顧慮,卻原來隻是單純想要見我,金枝姑姑若是來的時候就說是懿旨,棠悅又怎敢多言。”
她就隻差將皇後偽善明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