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鉞給書院圈的地在城南不算繁華的地方,遠離坊市,到積雲巷乘坐馬車也得兩盞茶的時間。
那裡原本是京城的“貧民窟”,住著一些乞兒和家中貧困的百姓,樓鉞花了一大筆銀錢將其圈了下來,連帶著那後麵一路到城邊的地方全數納入了書院的範圍,又在彆處籌建了濟孤院和善堂收容那些沒了棲身之地的人。
以至於哪怕這書院占地極廣,京中民怨卻無一人針對圈地之人,反而搬移時滿心歡喜。
如今那一圈內原本就不多的屋舍已經開始拆除,京造司的人將周圍圍了起來,馬車停在附近時遠遠就能聽到裡頭有人熱火朝天乾活的呼喝聲,柳棠悅她們剛到,已經從裡麵轉悠了一圈出來的柳茹就連忙迎了過來。
“阿姊!”
柳茹臉上有了血色,頭發也不再那般枯黃,一身粉色裙子跑起來像是綻開的花兒。
等到了跟前,柳茹才留意到柳棠悅身後還有人,臉上原本綻開的笑瞬時收斂。
柳棠悅拉著她道:“這是錢家娘子,你喚她阿月姊姊就好。”
柳茹大大的眼睛裡亮了一些,她知道這位錢小娘子,跟阿姊是要好的朋友,而且先前阿姊跟柳家決裂的時候,這位錢小娘子還幫她說過話,柳茹臉上抿著笑,神情也親近了些:“見過阿月姊姊。”
錢綺月自來熟地將人拉起來,順手就捏了捏柳茹的小臉。
見她跟隻小獸似得嚇得伸手捂住臉頰,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她頓時扭頭朝著柳棠悅道:“你家這妹妹果然與你說的一樣好玩。”
柳棠悅輕瞪了她一眼:“彆欺負阿茹。”
錢綺月頓笑:“這哪裡是欺負,這是疼愛,咱們小阿茹長得這麼好看,讓人見之歡喜,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對不對,小阿茹?”
柳茹還是第一次被人誇讚長得好看,忍不住就紅了臉,她悄悄朝著柳棠悅身後躲著,輕牽著她衣角不好意思地垂著頭,白皙的耳垂上都紅了一片,卻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明豔漂亮的錢家姊姊。
才剛抬眼,就撞上錢綺月笑眯眯的目光,她明媚眼眸飛揚,朝她眨了眨眼。
柳茹被嚇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後,再偷偷抬眼時錢綺月已經轉身拉著柳棠悅嘰嘰喳喳地說起了話,柳茹抿了抿嘴唇,這才小小,小小地露出兩個酒窩來,眼眸也彎了起來。
“阿茹快來!”
柳棠悅回頭招呼。
柳茹連忙應了一聲,拎著裙擺小跑了過去。……
書院的地界極大,裡頭屋舍拆了之後,有人進進出出地運著裡麵的廢土磚石。
京造司的人瞧見柳棠悅過來連忙上前行禮,待帶著三個小姑娘繞著整個周圍走了一圈之後,才指著其中一個方向說道。
“這裡靠近城中,前麵又有一大片的空地,樓督主的意思是將這邊作為山門,既能隔斷外間吵鬨,又不會顯的太過偏野,將來書院落成之後文德碑就立在那個地方,正對山門,讓人過來時一眼就能瞧見。”
“這周圍地勢平坦修建監舍極為容易,我們司衙的人也畫了建築圖紙,縣主可以先行過目,如果覺得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或是有什麼特彆的要求,您儘管開口。”
柳棠悅接過那人遞過來的圖紙,跟錢綺月、柳茹湊在一起看了起來。
那圖紙上密密麻麻地畫著各式屋舍,還有一些她們看不太懂的文字,不過大體的格局和書院將來的模樣卻都已經呈現了出來。
錢綺月驚訝:“這書院有多大?”
這一眼看上去,光是前後屋舍就有些數不清,頭門、二門,講堂、學齋,加之後麵的文廟祭祀之地,連帶著竹林、花圃,監舍之外還有單獨的水榭、湖泊,甚至還有一片小山模樣的東西,幾乎一路連到了城門邊上,這麼大的書院,比之京中最大的學舍都要廣闊數倍。
那京造司衙的人笑道:“回錢娘子,這書院修成之後,占地近三十畝。”
錢綺月張大了嘴,還不待驚歎,就聽那人繼續:
“這隻是書院內裡整體,若是算上周圍種植樹木花草之地,開辟的農田學地,估計有四十畝左右。”
柳茹剛學算學沒多久,且先前也從未學過掌家之類,對於這個數目隻覺得應該不小,可是對於錢綺月來說卻是險些驚呆了。
這可是京中的四十畝,不是城外的荒郊野地,況且這一整片地方還是連起來的,並非零零散散的那種地頭,這麼大一塊地方,哪怕是最便宜的城南想要圈下來花費的銀錢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錢綺月扭頭看向柳棠悅:“你家阿兄還缺妹妹嗎?”
柳棠悅梨渦輕甜:“不缺。”
錢綺月:嚶嚶嚶……
“阿茹,你家阿姊好討厭。”
她也想要這麼闊氣的阿兄!!
柳茹被錢綺月摟進懷裡,臉頰幾乎貼在了錢家阿姊胸口,她頓時臉蛋通紅,卻也沒推開撒嬌耍賴的錢綺月,反而安慰地拍拍她的後背:“阿月姊姊彆哭,你家也有阿兄。”
錢綺月頓時更難過了,她家阿兄隻會逗她玩兒,小氣的二兩銀子都舍不得給她花。
柳棠悅聽著錢綺月羨慕嫉妒,臉上笑容越盛,她心中其實也是有些驚訝的,哪怕早知道這書院的麵積不會太小,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大,她拿著圖紙時心裡溢滿了暖流,抬頭說道:
“書院就照著這上麵來建就好,隻是這裡單獨留兩處院子出來,跟外麵的屋舍隔開,要安靜一些,後麵也開一條小路不必走正門就能進院子裡麵。”
那人聞言連忙記了下來:“縣主還有彆的吩咐嗎?”
柳棠悅搖搖頭:“我對修建之事並不太懂,一切照著京造司的意思來辦就好,隻有一點,這書院要用最好的木材,防腐防蛀,特彆是藏書樓那邊,絕不能受潮,也要經得住用。”
這書院雖是以榮家之名籌建,可實則卻是為了替阿兄立名,也是為了能夠教化天下學子,讓這裡能夠成為將來大魏文人“朝聖”之地,柳棠悅既有野心,也舍了那般大的利益投入書院之中,自然就不會希望這書院哪一天突然塌了。
那到時候彆說是聖地,怕是能成個笑話。
那人連忙說道:“這個縣主放心,樓督主早就吩咐過了,這院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用的都是最好的。”
有黑甲衛的人在旁看著,又有樓鉞凶名震懾,誰敢偷工減料,那才是不要命了。
柳棠悅聽是樓鉞吩咐過的之後,就安心下來。……
柳棠悅三人看過未建成的“書院”之後,就打算離開,三人朝外走時一路上還不停說著這書院中的見聞。
杭厲先行去外間趕車,錢綺月挽著柳棠悅和柳茹嘻嘻哈哈地說笑著,等出了京造司圈定的範圍,三人站在打算立文德碑的山門前,正議論著待會兒回府時路過西玨樓去吃他們家新出的點心時。
錢綺月抬眼無意間朝外一掃,就瞧見了站在遠處的男人,她臉上瞬間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