铖王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沒保住,顧鶴蓮嘴裡罵得厲害,可真當看到那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來,臉上卻是蒼白。
他身上中了一箭本就有傷,卻死扛著不肯離開,蹲在榮玥門前熬了半宿,那花孔雀似的衣裳都皺巴巴的,人也憔悴的不成樣子。
棠悅也守著铖王妃,直到天亮铖王妃才悠悠轉醒,醒來後第一件事情,卻是問及那孩子。
“是男是女?”
“王妃,逝者已矣……”
“我隻是想知道,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铖王妃唇色白得嚇人,伸手落在完全平坦的小腹上,眼睫輕顫著:“它畢竟在我腹中待了四個月,就算落胎,總也要知道它活著時該是什麼樣子。”
孫太醫忍不住看向棠悅,見她未曾攔著,這才有些不忍地低聲道:“秦娘子替您處理的,老夫隻看了一眼,孩子雖已成形卻還辨不太清楚男女,不過照著恥骨和先前您的脈象,應當是位小郎君。”
铖王妃伸手攥緊了被子。
“姨母。”棠悅有些擔心地上前。
铖王妃抬頭時慘白著臉:“還好他沒活下來……”還好他沒了。
她低低說話時,聲音沙啞極了,快速垂眼像是想要遮去狼狽,那眼底的水霧卻怎麼也咽不回去,反而刺的她五臟六腑都疼。
棠悅握著她的手,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半晌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勸慰铖王妃,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她少些難過,她隻能伸手環著她肩膀,傾身靠前將人輕輕抱住。
躲在門外的顧鶴蓮聽著裡頭傳出壓抑至極的低泣聲,他紅著眼惡狠狠地踹了一腳牆邊,咬牙切齒。
“王!八!蛋!!”
铖王妃落胎本就傷身至極,哭了一會兒就又昏睡了過去,等交代花蕪親自照看铖王妃後,棠悅才跟孫太醫一起退了出來。
“榮玥怎麼樣?”顧鶴蓮壓低了聲音。
孫太醫低聲道:“王妃這次落胎傷了身,旁的便也罷了,隻是铖王府和謝世子那事恐怕會讓她鬱結於心,若是精神扛不過去身體也難以康愈,得想辦法替她開解心結才行。”
顧鶴蓮聞言臉色難看的很,铖王府今夜的事情彆說榮玥了,連他到現在都沒消化乾淨,謝天瑜那破事榮玥未必那麼在意,關鍵是蔣嬤嬤和謝寅。
一個是她至親至近的奶嬤嬤,一個是她血脈相連疼愛多年的親兒子,可如今背叛的背叛,兒子也成了假的。
這讓她怎麼開懷?
棠悅站在一旁看著鬱氣至極的顧鶴蓮,突然開口:“孫太醫,姨母流掉那個孩子可收拾了?”
孫太醫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尋地方安置……”
棠悅道:“交給我吧。”
孫太醫愣了下:“縣主?”
他想說那東西血腥嚇人,而且這般落下的也不太吉利,不若直接尋個地方埋了,可是對著棠悅格外安靜的眼神,瞧著她幽黑眼眸裡不帶半絲溫度,他也不敢多問連忙點點頭答應下來:“好,等下老夫讓人給您送來。”
等孫太醫離開之後,棠悅才看向顧鶴蓮:“顧舅父,你身上有傷,又熬了一整夜,該去歇著了。”
顧鶴蓮張嘴剛想說話,就聽棠悅道:“姨母這裡我不放心,等她下次醒來後情緒不穩也得有人陪著,可是我還有彆的事情要做,能不能麻煩顧舅父替我守著姨母,暫時住在這院中西廂?”
顧鶴蓮:“……”到了嘴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他說:“既然你都開口了,那我勉為其難暫住幾日。”
棠悅沒在意他故作挽尊:“那多謝顧舅父。”
顧鶴蓮“咳”了一聲,到底臉皮還沒修煉到位,有些暗紅的轉了話題:“對了,你剛才管孫太醫要那沒了的死胎乾什麼?”
“自然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沒道理姨母悲慟傷懷,有些人卻能安安穩穩地待在大牢裡。
謝天瑜的所作所為讓棠悅恨極了他,也讓她頭一次生出陰暗惡毒的心思,她想要謝天瑜親眼看到他造下的孽,讓他親眼看到他害死的骨肉至親,他不是不在意這些嗎?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鐵石心腸到那般地步!……
樓鉞安置好了太皇太後,看著秦娘子替她施針,老人閉著眼躺在床上還沒醒來,呼吸有些沉重,而且像是陷入夢魘,她眼皮一直輕顫著,哪怕睡著時也不曾安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