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坤見二人模樣在旁低聲道:“棠悅說的有道理,你今日若讓人拒了宮裡,宮裡固然不敢做什麼,但她和榮國夫人之後一旦在外露麵便難逃欺君抗旨之名,連帶著說她們仗你之勢無視皇權。”
樓鉞和安帝不睦雖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但至少明麵上安帝依舊是君。
旁人也就算了,大不了回絕宮中之後待在府裡不出就是,可棠悅呢,光是榮晟書院和世家那邊她就不可能一直不露麵。
更何況誰知道太後這一病會病多久。
萬一她一年半載好不起來,難不成要讓棠悅和榮玥一年半載都不出府?
樓鉞聽著錢寶坤的話,眼底閃過抹寒光,既然宮裡拿替太後侍疾說事,那隻要太後……
“阿兄。”
沒等樓鉞那念頭升起,棠悅就輕按著他的手:“還不是時候。”
樓鉞目光如晦,不發一語。
棠悅抬眼對著他時未曾退縮。
她太清楚眼前之人身上背負的那些東西,更知道他走到今日隱忍了多少,安帝卑劣無恥,太子無能蠢鈍,若圖一時痛快樓鉞早可以在中秋宮宴那日直接便廢了皇帝取而代之。
他不是沒有能力,隻他清楚他若真以謀逆坐上皇位,先太子和賀家的冤屈難以昭雪,安帝魚死網破之下大魏更是會隨時傾顛。
哪怕他曾被至親所傷,哪怕經曆痛苦無數次從深淵爬上來,樓鉞依舊還留存著當年那份赤誠,他視大魏百姓為子民,他不願因一己之私讓魏朝生靈塗炭戰火燎原,所以哪怕再恨,他依舊忍了下來。
棠悅雖然不知道宮裡為什麼突然讓她們去替太後侍疾,可這旨意傳出宮中必然會防備積雲巷這邊拒絕。
若是萬一,萬一這旨意是安帝所出,本就打著激怒樓鉞舍了太後設局所為,那太後一旦崩逝樓鉞便也入局,他先前所做一切隱忍籌謀就全都白費,棠悅不願意讓他走上最不願意的那條路來成全所望。
棠悅什麼都沒說,隻安靜看著樓鉞。
千言萬語便儘數化作無言默契,不必開口,一眼皆知。
樓鉞緊抿著嘴角,半晌才出聲:“我隨你和姨母一起進宮。”
棠悅搖搖頭:“不用,你和錢伯父繼續忙你們的事情,文信侯他們那邊輕忽不得,糧草的事也得儘快安排妥當。”
“我和姨母會帶著月見和石蘭進宮,宮裡有馮內侍和你先前留下的那些探子,我和姨母會小心應對的,如果真有什麼不對的,馮內侍他們會想辦法傳消息給你,況且還有虞延峰。”
她不會毫無把握進宮,雖不明白緣由,但至少馮來守著安帝身旁,虞延峰又把持宮禁,真有什麼安帝不可能瞞得住宮外。
月見的身手她是知道的,那石蘭更是顧鶴蓮特意從左州顧家那邊挑選,送進京城來保護姨母的人,有她們二人在尋常也不會出事。
棠悅柔聲說道:“阿兄,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安帝不敢輕易傷我的。”
樓鉞知道這個道理,他平日裡也不會這般膽小,當初他一步步朝上爬時,多少次在生死邊緣遊蕩,隻身深入虎穴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惟獨對著棠悅,他卻不願意讓她冒半絲風險。
錢寶坤說道:“眼下朝中本就亂著,南地戰事棘手,你又管著樞密院和黑甲衛,再加上京郊四營那邊的狄濤,陛下就算再糊塗也不敢明目張膽去害棠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