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陰影裡出來的人穿著北陵的裘皮大衣,走動時腰間骨佩作響,雖然龍行虎步的,身形容貌卻是魏朝人的模樣。
柳瑾修見到他時如同見到親人,先前陰沉冷漠散了個乾淨。
“張大哥之前不是還傳信說你因著那批貨被人搗鬼留在了大魏,年前趕不回來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剛問了一句,沒等那人回話,就瞧見他頭頂皮絨帽子上全是雪花,他連忙快走了兩步到了近前。
“張大哥來了多久了?怎麼不進去?”
“沒多久,就一會兒。”
那人咧嘴笑時露出一口白牙,呼出的氣息白森森的。
“我來時你府裡的人說你有事出去了,我也不好貿然進去打擾,就在外麵等你啦,這不巧了嗎,我才沒站多一會兒,你就回來了。”
柳瑾修聞言臉上就是一沉,身前人說話時雖然笑盈盈的,一副沒來多久的樣子,可他明明站在門前廊簷下,頭上、身上依舊落了一層雪,臉上凍得通紅不說,咧嘴笑時嘴皮子都泛了烏青。
柳瑾修眼底劃過抹怒氣,剛想說什麼,對上那人澄亮的眼神忙壓了下去,連忙上前拉著人說道: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張大哥是貴客,你若能日日過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外頭冷,張大哥快隨我進去。”
門房的人見柳瑾修回來連忙開了門,等柳瑾修帶著人進了裡間,周圍燈火透亮時,就看到對麵人衣衫都濕了大半,他眼底越發惱怒,麵上卻隻是親近:“張大哥,你衣裳濕了,不如先進去換一身。”
“不用了吧,我這袍子厚實……”
“再厚實也經不起這麼冷的天氣,北陵苦寒,若是著涼就得大傷一場,再說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張大哥了,還想跟你好生說說話,總不能讓你就這麼濕淋淋的跟我敘舊吧?”
那人遲疑了下,見柳瑾修滿臉認真,隻能無奈答應下來:“好吧,就聽柳大人的,我去換一身。”
柳瑾修聞言就皺眉:“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不是與你說過喚我懷豫就好,不然就喚我瑾修。”
“這於理不合……”
“有什麼不合的!”
柳瑾修直接說道:“當初我遭人追殺,要不是張大哥拚死救我,我早就沒命了,你於我是天大的恩人,是我再生父母,你若再叫我大人豈不是打我的臉?”
他一輩子都記得他當初狼狽從京中逃出之後被人追殺,朝廷派人抓捕之下,他好幾次都險些死在了那些人手裡。
若不是後來僥幸藏進了張濱的商隊裡,被他一路帶到了邊城,他恐怕早就已經沒了命,更彆說後來遇到了夏侯令的人。
看著對麵的張濱滿是躊躇,柳瑾修說道:“還是張大哥瞧不上我這等叛國投奔他國之人,覺得我貪生怕死苟且偷生不配與你為友?”
“當然不是,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張濱聞言頓時急了,連忙解釋:“我知道你過往那些事情,也知道你都是被逼無奈,父母親人的事情有哪輪得到你這個做兒女的決斷,你隻是一時走錯被逼無奈,多是被他們牽累所致,況且我那身世比你更為低賤,怎麼會瞧不上你?”
柳瑾修見他急的臉都紅了,抬眼看他:“那張大哥還叫我大人?”
張濱頓了下,這才無奈道:“好,瑾修。”
“這就對了。”
柳瑾修這才露出笑來,見他頭發衣衫都帶著水汽,忙朝著身旁人道:“你領張大哥下去換身衣裳,再吩咐廚房做些熱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