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世家皆不複,包括顧家、王家和安家?</P>
老南陽王看著王岸知,半晌回不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湊近了些,對王岸知問,“小子,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P>
王岸知沉聲道,“天下世家割據是不是?顧家、王家、崔家幾乎三分了天下士林命脈是不是?安家把持大楚百萬兵權是不是?顧家在天下士林學子中,是不是一呼百應?安家鎮守南陽,百萬南陽軍跺跺腳,整個大楚震三震是不是?王崔兩家雖次於顧家,但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網死了多少寒門學子是不是?寒門學子一書千金難求,而世家堆書成山,無異於堆書成金,大楚一百五十年,老王爺一生戎馬,可曾走出南陽看看,這天下,到底是什麼模樣?您守護的大楚百姓,是個什麼樣?衣不蔽體是常態,每年冬天每走五裡,路必有凍死骨,老王爺可曾見過?若是您沒見過,我說的就是這個,若是您見過,那麼,您說,安華錦豈不是阻了我的路了嗎?”</P>
老南陽王麵色凝重了幾分,“小子,你說的天下世家割據,安家擁兵自重,卻是有,但也是形勢所迫。若非南齊和南梁一直虎視眈眈,每隔幾年,必要興兵來犯,否則,安家也不至於傾囊中空無一物而養百萬兵馬。小安兒如何阻了你的路了?她一個女兒家,為何彆人不阻你的路,偏偏是她?”</P>
“因為我那好七表弟,他天性涼薄,少時,我見乞兒憐憫,他無動於衷,我立誌改變大楚現狀,他無動無衷,我這些年,走了無數路,去了無數地方,他循規蹈矩守在京城守著顧家,哪怕無趣,依舊寸步不離。可是,僅僅半年,您的好孫女,就讓他變了。他凡事不再無動於衷,而是處處出手,他出手,皆因為她,將我辛苦布局全盤打散,您說,我豈能容她?”</P>
“布局?”老南陽王抓住重點。</P>
“對,布局。我十幾歲就做的布局,我那七表弟,他清楚知道的從不插手的布局。”王岸知眼底陰鬱,“他若是早出手,我們二人聯手,這天下,早已改了一番樣貌,可是偏偏,他秉性使然,這樣天賜的秉性,若他一輩子都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因為安華錦,他改了。我全盤布局因他而毀,如今更是遙遙無期。”</P>
老南陽王聽著,隱隱有些明白了,他沉重地道,“小子,你的意思是,安家子孫的存在,才是阻了你的路了?或者說,安家在一日,南陽軍在一日,這天下,就不是你想要的樣子?可以這樣說嗎?”</P>
王岸知忽然沉默了一下,還是慢慢地點頭,對上老南陽王的眼睛,“是,安家牽引著整個大楚的安穩線。有安家在,大楚安穩是不錯,但是天下局勢,也是一成不變,牢固得很。”</P>
這回老南陽王沉默了。</P>
的確,大楚建朝一百五十年,安家存在一百五十年,這一百五十年,安家子孫固守大楚邊境,雖然南齊和南梁無法侵略,但同時,大楚內的格局,也牢不可摧。</P>
尤其是天下各大世家,盤根錯節,堅固的很。</P>
世家們默守陳規,不曾試圖改變過,爭權奪利者,比比皆是。</P>
老南陽王不能評判王岸知這個誌向到底對與不對,若是他來京這一趟,沒沿途看到百姓們其實生活的並不好,他會理所當然地噴王岸知一頓,罵他一頓,把他趕出門去,會說他乳臭未乾,哪裡來的張狂否定安家祖祖輩輩為大楚江山立的功勳,為守護天下百姓折的骨,流的血,埋葬的屍首?可是如今,他親眼看到了百姓們過的並不好,他無可言說。</P>
“當然,我不能否定安家的功勳,但是,老王爺如今依舊覺得,大楚再這樣由安家護下去,是好事兒嗎?”王岸知話音一改,“若不重新洗牌,大楚不從邊境亡,怕是也會從內腐爛。況且,如今早已腐爛了。”</P>
老南陽王本就蒼老了容顏,如今長歎一聲,“小子啊,你誌向遠大,老夫老了啊。老夫被你這般一說,倒是有點兒讚同你的話,老夫並不頑固,否則老夫一直一意孤行的話,這麼多年,不聽下麵將領軍師們的意見,早就沒命了,南陽軍也早就散了。老夫是聽得進去話的人。但是你有一句話,我不能苟同啊。”</P>
“老王爺明示。”</P>
老南陽王看著他道,“我的孫女,自小由我教導,她不是糊塗孩子,相反,她聰明的很,你說她阻擋了你的路,她因為懷安相助,阻擋了你的路,這我不能認同。若你真殺了她,那麼,不等你實現你的誌向,這天下也許就被南齊和南梁瓜分了。南齊和南梁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大楚,盯著我南陽的風吹草動,小安兒如今就是南陽軍的主心骨,她一旦出事兒,等同於我大楚的邊線出事兒,老夫老了,上不了戰場了,抗不了敵了,南齊和南梁長驅直入,馬踏天闕,大楚就忘了。還何談什麼路無凍死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