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條流暢的跑車在綿長的海岸線公路上呼嘯而過,打開的敞篷將坐在副駕上的女子的黑色長發吹得亂七八糟。
一側是海浪濤濤的大海,一側是懸崖峭壁,白天在這樣的公路上駕車,是一種享受,但是夜晚也有不少年輕人喜歡在這裏呼朋喚友,飆車。
往日霍希安與傅衍他們幾個也經常在晚上駕車過來,對這邊的地形再熟悉不過。
車子在海岸邊的燈塔停了下來。
s城海岸線公路的燈塔有點類似加洲1號公路的鴿點燈塔,圓形塔磚,白色塔身,高高聳立在懸崖邊,塔身周邊種滿鮮花,白天很多遊人慕名而來,夜晚駕車經過的也有不少人下車到觀景台拍攝燈塔夜色。
霍希安與賀靜嘉沒有下車,車子停下來後,霍希安抽出一根煙點上,一隻纖白的手伸到他麵前——
“給我一支。”
賀靜嘉麵無表情。
霍希安看了她兩秒,確定她是認真之後,將煙盒及打火機丟給她。
賀靜嘉取煙,點煙,咬煙的動作都很熟練,但抽了一口後連連嗆了好幾聲,沒好氣地地嘴裏的煙扔到了車外。
“什麽爛煙,難抽死了。”
她一邊嗆聲一邊嫌棄地罵。
霍希安一手搭在車窗上,輕飄飄地吐出個漂亮的煙圈後才慢悠悠道:“不會抽就不會抽,別誣賴我的煙不好。”
下一秒,他的煙盒連同那隻限量版的打火機就被人甩到了車外。
霍公子還未來得及罵人,耳邊傳來一陣刺耳尖銳的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伴著車門重重甩上的聲音,男人暴躁的粗口聲隨即而來……
“x你八輩祖宗……老子的車剛提回來的就……”
“我八輩祖宗太爺,阿爺,老爸,小叔都在,你對哪個有興趣?”
霍希安冷冷地望向那兩隻正欲抬腳踩上他跑車引擎蓋的年輕人身上。
倆年輕人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踩在半空的腳硬生生地停了下來,跑到駕駛門前,彎腰看清是他們時,滿臉笑容地打哈哈——
“呀,是希安哥同嘉嘉姐,賞夜景?”
“嗬,希安哥嘉嘉姐真是浪漫透了……”
“不打攪你們的浪漫夜晚了……”
兩個剛拿到駕照的小年輕屁顛顛地跑了,賀靜嘉朝他們的背影揚聲道——
“禾仔,有無砸壞你車窗?讓車行將維修費用寄給我……”
“不用了,嘉嘉姐。”
剛遭受無妄之災的小跑車幾秒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車內的兩人再度沉默,耳邊隻有呼呼的海風,偶爾還有車子行過的聲音。
霍希安抽完一根煙,轉臉看向將下巴靠在車窗上看著不遠處在微亮的塔燈下起伏的海水的賀靜嘉,薄唇輕啟——
“怎麽不說話?”
賀靜嘉趴著沒動。
“不是你有事要跟我說嗎?”她不答反問。
“剛才跟小叔談什麽?”
“不關你事。”
“賀靜嘉,我跟你說認真的。”
霍希安真的動氣了。
“我哪裏讓你覺得不認真?”
這回賀靜嘉終於回過頭看他。
霍希安不想再同她做無畏的爭執,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小叔跟林菲菲解除婚約了。”
“我知道。”
“那天從郵輪離開之後,你跟小叔是不是在一起?”
‘在一起’三個字,他咬得特別重,他相信她應該知道,他指的‘在一起’不單單指字麵上的意思。
“是又怎樣?。”
霍希安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漲。
“那你知不知道,太嫲入院就是因為小叔跟林菲菲的事情?賀靜嘉,你到底想鬨到什麽地步?讓阿爺,阿嫲也一起入icu?”
“我鬨?”無故被人指責一通的賀靜嘉火氣也上來了,“是我讓他回來解除婚約的嗎?是我惹他們生氣入院的嗎?我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呢,你一開口就想將責任都往我身上推?”
“你能否認這件事你一點責任也沒有?若不是你不聽勸一定要自己上賭船怎麽會出事?你不出事小叔會這麽死趕爛趕去找你?小叔將你找回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怎麽發生的,但以我對小叔的了解,他絕無可能對你出手……”
“就是我故意勾引他的,怎樣?”
“賀靜嘉……”霍希安滿臉怒容,“你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嗬……”賀靜嘉冷笑一聲:“說到不要臉,我哪及霍公子一半呢?吃完不負責就算了,還要毀屍滅跡……”
聞言,霍希安臉色極其難看,但在她的冷臉之下,他無言以對。
“霍雲易回來同林菲菲解除婚約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太嫲一向都疼我,我也不想惹他們不開心,可是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麽錯呢?人生那麽短,總得做得自己喜歡的事,總得跟自己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吧?”
霍希安:“……”
他不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所以,這個話題,他沒有發言權。
但是——
“你跟小叔,不可能……”
至少現在,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以後,誰知道呢?
“都為了別人而活有什麽意思?為了道德人倫而委屈自己,那不是我賀靜嘉。我改變不了別人想什麽,說什麽,但我可以選擇不看,不聽,我無所謂,隻是……”
光是她一個人這麽想,是遠遠不夠的。
隻有她一個人想要努力,那注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故事。
而她,怎麽會甘心?
都說愛情是一場豪賭,為了她一生一次的愛情,她願意傾儘所有。
贏了,她獲得一個未來。
輸了?
不,她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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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易剛從電梯出來,林菲菲的身影便迎了上來。
女人一臉憔悴,眼睛微微紅腫著,應該是哭了很久。
“雲易……”她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
“我們到外麵談。”
霍雲易低聲道。
-
咖啡廳裏很安靜,角落的卡座裏時不時傳來女人壓抑的低泣聲。
“別哭了。”
男人將一方白色手帕遞到她麵前。
林菲菲抬頭,淚眼朦朧間,時光仿佛倒退到兩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坐在酒店門前的台階上,也是這個男人給她遞了一方手帕,讓她別哭了。
若是那天晚上,她沒有接他的手帕,她與他之間的種種是否都不會存在?她也不會如同現在這般難受?
隻是現實沒有如果。
“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說我改,行不行?”
話一出口,她再度失聲落淚。
他一回到s城,第一時間找她提出解除婚約之事,不理會她的眼淚,不理會她的質問,不理會她的斯歇底裏。
她反反複複地問:她哪裏不好?她哪裏做錯了?
他卻都隻是那句話:她沒有哪裏不好,是他沒辦法給予她想要的婚姻。
他說,不管她提什麽條件,他都可以答應她。
可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與他結婚啊。
“菲菲,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還年輕,不應該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不能給你幸福的男人身上。”
言儘於此,他不知他還能再說些什麽來安慰一個被他退婚的女人。
不能給予她所想要的,不管說什麽都錯,說什麽都無力。
“你不是我,怎麽知我不幸福?雲易,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我們都一起忘了,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知阿嫲,爸,媽因為我們的事情都還在醫院……”
“菲菲。”霍雲易打斷她,聲音依然很溫柔,卻還著一抹不容抗拒的堅決,“家中長輩確實深受這件事影響,但那是我的責任,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我們之間的事情,很遺憾,隻能到此為止。”
感情之事,最忌諱拖泥帶水,他懂。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再給人任何希望。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局也是傷悲。
“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麽事情直接聯係阿欽。”
他率先站了起來。
“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她叫住他。
他頓住,“你問。”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終免不了,女人都要問的問題。
就算,明知對方會給她發張“你很好,但我們不適合。”的好人卡。
而霍雲易回給她的是兩個字:“抱歉。”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插入她的心臟,疼得她臉色慘白。
為什麽要這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