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封惟的口琴,“你當時特別喜歡吹《送別》。”
時斂哼了幾聲,“長亭外,古道邊——是這個旋律吧?”
“是。”
時斂很得意,“你看,我就說吧,我記性很好的!”
“但我當時不是很喜歡這首歌。”
封惟問為什麽。
“因為歌名叫《送別》啊,我討厭分別!”
封惟笑了笑,沒說話。
“我還記得你最討厭周三。”
封惟配合地嘆了一聲,“是的,蘿卜開會,難以下咽。”
孤兒院的菜譜是固定的,每周一個循環,周三的菜是,白蘿卜湯,胡蘿卜丁(宮保雞丁)和紅蘿卜燉肉,“每到周三,你就會對著碗裏的蘿卜們皺起一張臉,但又不想浪費糧食,就偷偷地把蘿卜搗碎了,拌進我的貓糧裏,我不知道幫你吃了多少蘿卜。”
封惟到現在依然固執地認為蘿卜難吃,“我覺得蘿卜的味道又苦又澀,尤其是白蘿卜。”
聊到最後,時斂有些困了。
於是封惟關掉台燈。
入睡前,時斂還在盤算,他還有哪些想和封惟分享的事情,結果越想越多,發現一天根本說不完,那就兩天,如果兩天還說不完,那就四天……總之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封惟最後祝他晚安,好夢。
時斂說你也是。
可惜封惟的祝福並沒有生效。
這晚,時斂做了一個噩夢。
淩晨三點,他陡然間驚醒,捂住胸口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才覺得夢魘裏的窒息感有所緩解。
動靜自然驚擾到了枕邊的封惟。
“怎麽了?”封惟也坐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我……我做了一個噩夢,”時斂回答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是哭腔,“夢裏我——”
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記得了。
明明醒來不久,記憶卻像有了一個缺口,夢裏所有的殘影都陷入了黑洞,無論時斂如何回想,始終想不起來一點。
封惟嘆了一聲,用指腹抹過時斂的臉頰,將人摟入懷中。
時斂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他的頭埋入封惟的胸口,尾音和身體一起細微地戰栗著,“是很可怕的噩夢,太真實了,好像曾經真的發生過一樣,我感覺我差點就要死在夢裏,可是,可是再具體一點的內容,我不記得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不記得這個夢,我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那就不要回想了。”
明明時斂什麽都沒說,封惟卻表現得好像什麽都知道。
“夢都是假的,忘了這個夢吧。”
他緩緩收緊了手臂,抱著時斂,一遍又一遍地說:“別怕,有我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裏的人終於不再顫抖,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綿長。
封惟看著時斂臉頰上的淚痕,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