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起避雨。”(2 / 2)

貓律師事務所 茶榷 4021 字 5小時前






所以,每次養父來見他之前,老院長都會通知他一聲,然後把小貓藏起來。

封惟回到臥室收拾行李。

老院長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糾結,趁著養父不在,千叮嚀萬囑咐,“我會幫你照顧好小貓的,這兩年裏,你已經儘到了照顧小貓的責任,分別隻是迫不得已,所以你千萬不要和養父提,萬一他反悔不想收養你了呢,不值當,我相信,小貓也希望你能奔向更好的生活,你們以後一定還有機會再見麵的。”

說多錯多,他也明白。

沉默地坐上養父的車,封惟看向孤兒院的大門,有那麽一個瞬間,他很想問養父,可不可以把小貓一起帶走?

哪怕,隻是為小貓爭取一下,至少不遺憾了。

但在開口的那一剎那,他想到了阿然。

商品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利,不是嗎?

封惟做夢也想離開孤兒院,他害怕重蹈阿然的覆轍,他承認他是懦弱的。

就這樣他離開了,不告而別。

養父其實對他很好,一直以來都很好。

哪怕他人生中第二次拋棄——來自於養父和他的一家。

這一次,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拋棄。

養父因為對前妻戀戀不忘,離婚後始終單身,但他又覺得自己很孤獨,所以收養了封惟。

他和養父從德國回來沒多久,養父的前妻來找養父複合,還帶著一個孩子。

“你是說,我們有過一個孩子?”養父很震驚地看著前妻。

“是的。”前妻說,“我和你離婚後,才發現我懷孕了,但我還是選擇生下了他。”

然後封惟多了一個弟弟,叫封銘。

那天,養父很高興地抱著封惟說,“你真是我的福星!”

封惟從來沒有擔心過,養父會不會從此偏愛封銘,而冷落他,因為哪怕養父再不上心,他現在的生活,也比孤兒院的生活好上百倍,千倍,萬倍。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特別貪心的人。

不過偏心的情況也沒有發生,養父對他和封銘一視同仁。

就在封惟以為,他的生活會像這樣,一直好下去的時候——

養父發現封銘寫了一封情書。

那一年封銘讀高二,在養父養母眼裏,高中並不算早戀,但問題就是。

這封情書是寫給封惟的。

是的,哪怕他和封銘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他們在同一個戶口本上,還有,封銘喜歡男生,這些都讓養父養母難以接受。

那晚,養父和封惟徹夜長談,“錢我每個月都會打到你卡上,你想出國深造或者創業,我也會在經濟上支持你,我名下的房產很多,你想住其中任何一套都可以,隻除了這個家,你還是離開這個家吧,至少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封銘麵前。”

然後他再也沒有回過養父的家。

大學四年裏,封惟一直在勤工儉學,大學畢業後,他先是成為了一名實習律師,後來又做了授薪律師。

授薪律師和獨立律師不一樣,他們是等著老板發死工資的,不過對於封惟來說,死工資也意味著穩定,他畢竟孤身一人,抗風險的能力是很小的。

掙了點錢,想著給養父養母買點什麽,以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這些年來,他雖然不能回家,但一直陸陸續續地給家裏買東西,恰逢清明將近,封惟又往回寄了點禮品。

但這次出了意外。

因為快遞上有他的地址,差點暴露了他的位置。

然後封銘發了瘋地說想要去找他。

養父養母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攔住。

那晚,養父打電話給他,說好意心領了,以後還是儘量少寄吧,如果非要寄,一定要把地址隱藏。

等於說他不僅人不能回去,連送點東西回去,都要小心翼翼。

封惟忽然覺得,自己和養父之間唯一的一點牽連,就這麽斷了。

那幾天,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非常低迷的狀態之中,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回到律所之後,主任說要開除他。

“小封啊,你的能力我還是認可的,我也給了你一點賠償,律師這個行業嘛,還是很靠人脈的,我相信你未來會有一番自己的事業。”

前言不搭後語,都是套話。

主任開除上一個授薪律師前,也是這麽說的。

原因,無非就是這兩年經濟下行,再加上法律谘詢公司的衝擊,律所創收不如當年,主任想降本增效,這是表層的。

至於深層原因,因為他沒有什麽人脈,沒能給律所帶來案源。

能給律所帶來案源的律師,哪怕基本功再爛,主任也會感激涕零地都會握著對方雙手,用相見恨晚的語氣說,您是咱們律所——不對——是放眼整個樺灃市律師圈都不可多得的人才。

賠償嘛,肯定是不會按照勞動法給的,律所主任最懂法,也最懂法律的空子,給了點意思一下,算是封惟在這家律所,從實習律師乾到授薪律師的情分錢,主任料定了,律師行業特別看中“名聲”,封惟,一個無依無靠的授薪律師,今天,隻要他敢去勞動仲裁,明天,整個樺灃市的律所都不想要他。

有賠償已經很給你麵子了,有的律所還沒有呢。

收拾好了工位,封惟抱著一紙箱子物品往回走。

天空驀然下起了小雨。

他懶得撐傘,雖然傘就在公文包裏,他現在兩隻手都用來捧紙箱了,拿傘變得很麻煩,想著淋一會兒小雨也沒關係,說不定淋著淋著就停了,走了幾分鐘,才幡然醒悟,他是能淋雨,但紙箱不能啊。

最後左手舉著雨傘,右手手臂勉強夾住偌大的紙箱,期間,雨被風屢次吹斜,傘被風屢次吹翻,他的眼鏡上全是雨水,又沒有手擦,好不狼狽。

終於走到了公交車站。

終於能把已經被洇成半濕的紙箱放下。

想掏出眼鏡布擦鏡片,想到鏡盒還在紙箱最裏麵,他懶得翻了。

封惟租的房子很偏,有多偏呢,附近沒有任何地鐵站、火車站、汽車站,更別說高鐵和機場,隻有一路公交車會光臨,就是偏僻,房租才便宜。

忽然,視線裏闖進來一個男生,雙手遮住頭頂,跑到公交車站台下避雨。

可惜公交車站牌很窄,大風這麽一刮,雨斜斜地吹進來,澆了男生一身,封惟想了想,還是主動問道:“你要不要過來,我可以用雨傘幫你遮點雨?”

男生愣了一下,小跑到他的身邊,然後笑著說:“那太謝謝你了!”

封惟這才有機會觀察男生的長相——皮膚白淨,眼睛又黑又圓,眼角是向上吊的,嘴唇很薄,不笑的時候嘴角向下,宛如貓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清澈,看上去也就十九二十歲的模樣。

做律師需要社交,封惟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外向的人,上班與客戶、同事交流已經被吸乾了精氣,下班能不social絕對不多說一句,所以他隻是在心裏感慨了一下,並沒有再主動搭話,不遠處好像有公交車的影子,他又把紙箱抱了起來。

結果不是404路。

“啊,怎麽不是404路啊!”男生抱怨。

封惟心想,原來他和我是一班車。

男生扭頭看了一眼封惟,他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掏了一張紙巾,“你的眼鏡上都是水,擦一擦吧?”

“謝謝,不用了,我騰不出手。”

“可是你這樣不難受嗎?”

有點,但能忍受。

“要不我幫你擦吧!”

男生說完,就伸手摘下了封惟的眼鏡。

……原來這句話不是疑問句。

失去鏡片的瞬間,封惟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世界又變得模糊了,不過記憶會修正一部分,就比如他現在能看清男生的臉,因為他剛剛記住了這張臉。

男生將他的眼鏡托在手心裏,小心地擦拭著,神情無比認真。

封惟張了張唇——他想告訴男生,用餐巾紙擦的話,會在鏡片上留下紙屑的,不過看男生滿臉專注,而且紙屑比雨水要小得多,也容易忍受得多,於是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擦好了,男生又踮著腳,幫他把眼鏡戴上。

霎時,封惟的世界恢複了清晰,不再有雨水形成的模糊光圈。

他說:“謝謝。”

“不用謝!”

男生笑著收回手的瞬間,封惟看到,有什麽殘影從他眼前掠過。

他猛地轉過頭去,發現男生的右手腕上的是——

紅繩與長命鎖?!

封惟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麽會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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