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藏歡樓
溫酒鼻尖發酸,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眼前的謝珩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那人似有所感一般朝她這邊看了過來,眸色有些許的困惑,可他什麽也瞧不見,停頓了片刻便轉身入了回廊。
恰好這次有個三十多歲的副將從回廊儘頭大步而來,嗓音粗狂道:“主上,方才首輔大人來過啊?”
旁人都恨不能原地消失,隻這人不怕死地往謝珩跟前湊,壓低了聲音勸道:“您與他到底是堂兄弟,又同在朝中手握重權,就算合不來也不好當著下人的麵這樣吵,這傳出去也不好聽。”
謝珩唇邊勾起一抹冷弧,“名聲這玩意,孤什麽時候要過?”
副將頓時就被噎住了,連忙話鋒一轉,說:“這首輔大人也真夠鑽牛角尖的,您說要娶溫酒顯然就是為了應付小皇帝,絕了他以替您納妃為由派眼線到您身邊盯著的心思啊,虧他還是首輔呢,這都瞧不出來。”
“不。”謝珩看都不看他,語氣如常道:“孤是真的想娶溫酒。”
副將聞言,瞬間呆若木雞:“……”
謝珩都走出十幾步遠了,那副將才猛地回過神來,快步追上前去,詫異無比地說:“主上您這……也不像是病了的樣子啊,怎麽忽然瞧上了那個溫掌櫃?”
“不是突然。”謝珩隻說了這麽四個字,步履從容地往前走去。
“不、不是突然……那您是早就看上溫掌櫃了?”副將一邊風中淩亂,一邊追著問:“那您既然看上人家了,為什麽直接不上門去求娶?那麽多人都笑她嫁不出去,您就這樣看著?”
謝珩腳步微頓,默然道:“求娶過的,她不答應。”
“啊?”副將驚呆了,“您這樣的人物求娶她,她竟然不答應? ”
連一路跟在謝珩身後的溫酒聽到這話,頓時驚詫萬分,滿心疑惑:
前世謝珩求娶過我?
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
為何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謝珩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惱怒道:“她眼神不好,不喜歡孤這樣的,偏偏瞧上了孟乘雲那樣的偽君子,掏心掏肺地對人家好!”
副將聞言頓時傻眼了,整個人都在風中淩亂。
溫酒聽到這話,頓時:“……”
以前她隻是奇怪,為什麽謝珩每次碰見她和孟乘雲在一處的時候臉色總是格外難看,還常常針對孟乘雲挑事兒。
溫酒那時候隻覺得,謝家這幾兄弟格外的惹人厭煩,卻不曾想,謝珩心中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隻怪自己當時有眼無珠,辜負了真心,虛度了年華。
她愣神的功夫,謝珩越說越氣,直接穿廊而過去了這府中最高的那座樓,溫酒緊跟著他的腳步,行至門前一抬頭就瞧見了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藏歡。
溫酒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著謝珩推門而入,神色忽然變得複雜。
這座樓,她知道。
且算是耳熟能詳。
傳言說攝政王謝珩好美人,夜禦數女仍覺不足,在王府之中修水榭造樓台,從各處搜落能歌善舞的美人充入府中,人數之廣遠超後宮佳麗,尤其是這座高達九層的藏歡樓,造的雕欄畫柱,極儘奢靡,禦史台的人因此事上奏罵街,氣病了好幾個。
小皇帝對此隻是笑笑並不多加約束,一眾王孫大臣就趁著謝珩不在朝中的時候紮堆罵攝政王罵得唾沫橫飛,等下了朝就收羅各種各樣的美人偷偷往攝政王府上送。
溫酒也曾聽聞攝政王府上的規矩,美人也分三等,二等三等住在各處院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人滿為患時還常常被一句話就遣出王府。
絕色都入了藏歡樓中,但凡謝珩回帝京,必定宿在此處,樓中燈火通明,夜夜笙歌。
她此刻瞧見謝珩進了這藏歡樓,明知前生之事無可更改,自己也管不到那時候的謝珩每天是怎麽過的,身邊都有些什麽人,哪怕親眼看到他天天擁美在懷,榻上美人流水一般換著,也沒法子。
可溫酒這時候心情微妙得不像話,連眼眶裏的濕意都顧不上了,連忙跟著走入樓中。
她進去之後抬頭一看就愣住了。
眼前景象同她想的、聽到過的,全然不同。
藏歡樓裏空無一人,別說絕色佳人了,此處連個鬼影都沒有,樓閣之中鑲嵌了夜明珠用以照明,所有牆麵都砌成了同樣大小的格子,每一層都用雲錦鋪就,放著數以千計的酒樽酒杯,白玉的、琉璃的、青銅的各種款式應有儘有。
連放置酒杯的底座都是用晶石雕成的,在夜明珠的光芒籠罩下在每一個格子裏熠熠生輝,滿樓華光異彩,奢華無比。
溫酒置身其中,環視了一圈之後,眼睛都被晃花了,心底滿是驚奇與震撼。
藏歡樓裏藏得不是美人,而是這些酒杯?
她開始懷疑自己上輩子根本就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他。
前世的謝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以前總覺得自己和姓謝的都是死對頭,私底下也沒少派人查探謝珩的事,偶爾自作聰明的時候還覺著已經知己知彼。
如今才知當時錯。
且錯的離譜。
她對謝珩知之甚少,便已下定論,這般行徑何其淺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