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的行嗎?”陸瑞蘭有些疑惑,招手讓盈袖坐到她身邊,“她如今什麽都不是了,如何能掀起風浪?”
“這就是她的問題,我們隻要拋出誘餌,靜觀其變就可以了。”盈袖走到陸瑞蘭身邊坐下,繼續聽劉大哥說話。
劉大哥回頭看了妻子陸瑞蘭一眼,又道:“這件事說來容易,可是想想如何輾轉傳遞消息,就是一大難題。她可是錦衣衛督主的外甥女,錦衣衛那些人慣會做這些事,難道能騙得過他們?”
盈袖挑了挑眉,“我要騙錦衣衛做什麽?我隻要讓凡春運知道這個消息就行了。至於是真是假,都是她的事。”
“那好吧,我們就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機會。”劉二哥上前打圓場,“大家剛來北齊京城,先熟悉熟悉,歇息幾天再說吧。這麽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時。”
既然大哥二哥都表示要靜觀其變,盈袖也不著急,索性又歇了幾天。
她的內傷嚴重,雖然有謝東籬留下的特效藥,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治愈的。
這種傷,就得慢慢熬,需要時間來治愈。
這天她起床之後,發現天氣晴好,就想出去走走。
陸瑞蘭正好來到她住的院子,拉她一起去他們的鋪子看新進的貨品。
陸瑞蘭其實並不精通商賈之事,但是盈袖精通,上一世,司徒家的生意就是她打理的,就算不是頂尖高手,眼界也比一般商人要強許多。
因為站在巨人背上,看得比別人要遠。
盈袖就道:“大嫂等我換身衣裳。”說著,她回到屋裏,換了一身有墊肩的大袍子,腰身那裏也做得厚實,穿上之後,比她本人要粗半個來回。
這樣的衣著,能最大程度改變一個人的背影。
盈袖知道,要喬裝打扮,臉上可以戴麵具,說話可以用假聲,但是身形是最難改變的。
很多喬裝打扮的人都是在身形是露了餡。
因此謝東籬教她成功的偽裝,一定要改變身形和背影,這樣才能瞞過熟人的眼睛。
盈袖在鏡子裏照了照,覺得就是自己看見自己這個背影,都認不出來,又戴上了特製的麵具。
這是一個白白淨淨普普通通大姑娘的模樣,不醜,但也不算十分漂亮,落入人群中就跟一粒水滴落入大海。
她從房裏出來的時候,把陸瑞蘭都嚇了一跳,瞪了她一會兒,才猜到是盈袖,笑著拿手指著她道:“你這個促狹的,怎麽扮成這個樣子?”
“這樣方便。”盈袖對陸瑞蘭眨了眨眼,將陸瑞蘭拉到房裏,給她描粗了眉毛,又抹得麵色發黃,看得不像她了,才順手戴上幕離,挽著陸瑞蘭的胳膊,一起出去了。
他們劉家的綢緞莊,在北齊京城的東麵。
那裏都是富貴人家聚居的地方,因此那些貴價綢緞才能賣得起價。
盈袖和陸瑞蘭來到鋪子前,發現鋪子裏居然人滿為患,一個夥計要招呼好幾個主顧,忙得不可開交。
盈袖詫異道:“今兒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啊?”
陸瑞蘭也很奇怪。
他們的這個綢緞莊,其實主要不是要做生意,就是弄個站點好落腳而已。
做生意是順帶的。
陸瑞蘭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裏麵的掌櫃送了一位貴婦打扮的人出去,恰好看見了陸瑞蘭帶著一個頭戴幕離的女子在門口站著,心裏一驚,忙陪笑著過來,道:“大夫人來了,裏麵請!裏麵請!”
掌櫃的認得這是東家太太,因此忙過來親自招呼她們。
陸瑞蘭點了點頭,笑著往裏走,一邊問道:“今兒的生意怎麽這麽好?掌櫃的你經營有方啊!”
掌櫃的忙彎腰道:“屬下不敢居功,實在是東家近來剛好從東元國的江南帶了一批新樣綢緞來了,整個京城也隻我們店裏的綢緞最新式,最拿得出手,又恰逢宮裏要給八皇子選妃,因此京城許多人家都來給家裏的姑娘置辦幾身行頭好備選。”
盈袖心裏砰然一跳,輕輕拽了拽陸瑞蘭的衣襟。
陸瑞蘭會意,對那掌櫃道:“你去忙吧,找個夥計進來,跟我們說說京城裏的熱鬨事兒。”
掌櫃的應了,送她們進了綢緞莊的貴賓室,然後叫了個夥計進去說話,還派了個丫鬟奉茶。
盈袖摘下幕離,從丫鬟手裏接過茶,四下看了看,問那夥計:“咱們的綢緞莊有沒有老主顧?”
按她前世的經驗,世家大族都會與那些老字號的店鋪有長期生意往來。
他們在這種店鋪裏都是記賬,然後按季結賬。
而店鋪裏如果到了新貨,經常是會先給老主顧過目之後,再擺到店裏賣的。
如果這個綢緞莊跟北齊的一些世家大族有老主顧的關係,她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
那夥計見問,忙道:“大小姐,我們有幾個老主顧,不過……不過……”他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不算大族,做的官兒最大的,也不過是五品官兒……”
“哦。”盈袖應了一聲,有些失望。
才五品官,跟夏凡這個錦衣衛督主的級別差得有些遠。
陸瑞蘭又問起別的事情,那夥計忙轉頭回答陸瑞蘭。
盈袖一個人看著茶杯裏的茶葉在熱水裏浮浮沉沉,一個主意又一個主意在腦海裏打轉,不知該挑哪個好。
陸瑞蘭問了一些事情之後,就道:“外麵聽起來人更多了,你們忙去吧,我們自己坐一會兒就走了。”說著,讓那夥計和丫鬟都出去了,她跟盈袖兩個人坐在屏風後麵邊吃茶,邊閒聊。
“想不到北齊的人喜歡大紅遍地錦鳳穿牡丹樣式的緞子。”陸瑞蘭駭笑,“這種緞子,一般怎麽穿得出來?生生是衣服穿人,不是人穿衣服了。”
盈袖抿嘴一笑,道:“也不見得。北齊女子高挑豐滿,壓得住這樣的大紅牡丹。東元國的女子纖細嬌小,偏愛秀雅素淨的花樣兒。”
陸瑞蘭點了點頭,正要再說,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喧鬨聲,還夾雜著女子尖細的唾罵,好像還有男子粗嗝的嗬斥聲。
盈袖站了起來,“大嫂,我去看看,您坐。”
她是喬裝打扮過的,出去遇到熟人也不怕,沒人認得出她。
“你要小心,別惹事。”陸瑞蘭叮囑了她一番,目送她出去了。
盈袖出去之後,沒有急著去看出了什麽事,而是站在門邊的陰影裏,打量外麵的這些主顧。
到綢緞莊來的人十有八九是女子,當然也有男人,不過今天的女主顧特別多,所以就算有男人想進來,在門口看一眼濟濟一堂的夫人小姐們,也就不進來了,因此屋子中央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片女子中就特別顯眼。
隻見他手裏抱著一匹海棠紅五福臨門團花如意錦,瞪著眼睛對一個胖胖的,腦袋上插了七八支金釵的貴婦大聲道:“這緞子明明是我們先看見的,都下了定金了,怎麽能給你們?”
“你不過下了定金,我出雙倍找掌櫃買這匹如意錦!”那貴婦手一揮,氣勢十足說道,白白胖胖的手背上竟然能看見幾個手渦。
“你——!”那男子被噎得差一點說不出話,雙唇翕合著,囁嚅半天,才吼出一句:“有銀子了不起啊!”
“有銀子就是了不起!怎麽樣?!”那貴婦揚了揚雙下巴,“去!給我把那緞子搶過來!”
她身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衝了出去,一左一右拽住那男子的胳膊。
那男子嚇得胳膊一抖,夾在胳膊下的緞子眼看就掉下來了。
人群中一個矮矮瘦瘦的婆子突然竄了過去,將那緞子拾起來,抱在懷裏,對那貴婦道:“夫人,咱們弄到了。”
那貴婦傲慢地點了點頭,“收好了,把這緞子記在西街吏部石侍郎名下,讓你們掌櫃去找石家收銀子吧。”
“唉!您請留步!”掌櫃的忙擠了過來,“夫人,您得簽個押,我們才能去收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