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那時,真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了。
杜審舌尖兒輕頂腮側,似笑非笑地掃了眼低眉斂目的姰暖。
繼而抬手揉著脖頸,一手叉腰,偏臉對項衝睇了個眼色。
“你安頓吧。”
“大家夥兒都散了,幾天兒沒歇好,回去都修整修整,午膳後聽信兒到書房議事。”
幾位將官紛紛應聲,陸續提腳離開。
文管事這才有了氣兒,忙招呼家仆替諸位爺撐傘。
人都走了。
文管事卷袖抹汗,賠著笑臉同杜審和項衝畢恭畢敬地說話。
“杜總軍和項總軍也奔波數日,早日回房修整歇息吧,膳食已經安排人去準備了,這邊兒...”
他點了點姰家兄妹,一臉小心的試探:
“老奴來安排?”
江四爺留下了姰暖,這恐怕是得認下她肚子裏的血脈。
他先前對姰家兄妹可不太客氣。
正該趁機表現表現,緩和幾分芥蒂才是。
杜審笑涔涔地,也沒搭理他,舉步上前勾住姰恪脖子。
“走走,去我那兒坐坐,姰大夫來的正好兒,我這肩胛骨這兩天總不舒坦,你快給我瞧瞧,是不是上回子彈擦破皮,落了後遺症...”
他瞧著清瘦文弱,力氣倒不小。
姰恪被迫跟著他步子離開,止不住地想回頭,一臉不放心。
“暖暖...”
“唉~,有項衝安置你妹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先給我看看傷啊,一會兒我再領你去見她。”
這會兒先別跟著了。
萬一那位爺有別的興致,想跟小情人兒單獨聊兩句呢。
兩人勾勾搭搭,拉拉扯扯地走了。
文管事僵了臉,看了看默不吭聲地姰暖,又看向項衝。
“項總軍...?”
項衝冷掃他一眼,右側濃眉上的那道寸長刀疤,將那張板木的國字臉襯的格外凶戾。
文管事僵硬的臉皮哆嗦了一下。
項衝沒再看他,攤手接過家仆遞上前的傘,單手撐開,上前向姰暖示意。
“姰姑娘,請隨我來。”
這將官聲腔沉厚,氣勢壓人。
姰暖交握的素手緊了緊,輕微頷首,跟著他提腳離開。
不管怎麽說,她是留下來了。
她的孩子,有父母了。
——
悶雨的天氣,從早到晚都陰沉沉的發暗。
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姰暖已經接連幾日沒歇過一個好覺。
如今她總算成功留在了帥府,沉重緊繃的神緒瞬間放鬆,什麽都沒想,就蜷縮到床上睡了一覺。
睡夢中,她又夢見了那天夜裏...
她沐浴過,披了件單薄鬆敞的棉紗半臂裙,劃了火柴將桌上油燈點亮。
洪城又換了主人,書院因為戰火停課大半個月。
再過個三五日,書院便能恢複如常開始授課。
她得將先前生疏的課業再溫習一番。
剛在桌前坐好,素手將半乾的烏絲撥到肩後,書本都未掀開,便聽窗外‘哐當’一聲。
緊接著就是清晰急促的腳步聲。
姰暖心頭莫名一緊,第一反應是站起身,四下環顧了一圈兒,想找尋一把趁手的東西。
還沒等她邁開步子,房門‘哐啷’一下被大力破開。
暗沉沉的天色下,屋內油燈被侵入的風摧曳搖晃。
她看著那道頎長挺拔人影,昏暗光線在他寒戾冷峻的麵廓上一晃而過,在他如鷹隼般的眸子盯過來時,‘撲’地暗了下來。
門外風雨將至,姰暖聽見自己怯喏地嗚咽聲被卷在風聲裏。
“你別過來...”
“哥哥!哥哥!!”
她嘶聲喊著。
可她哥哥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