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爺驅車自兵府司出來。
路過街市時,車子被迫放緩了速度。
今日的街市人來人往,格外擁擠,可見這乞巧節在洪城的確是個正經過的節日。
江四爺被堵得有些心緒煩躁,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摘了軍帽隨手丟在座椅旁,骨節分明的手順帶鬆了鬆軍裝領扣。
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婦兒也比尋常日子多。
漆黑的大頭洋車所過之處,人人都要往車窗裏似有若無地張望。
江四爺臉色清冷不耐,無視所有。
早知道就讓項衝跟著開車了。
等熬到洋車駛入帥府,江四爺原本想趕回來陪姰暖的好心情,已經在路上被磨掉大半兒。
健步如飛地回到韶雲閣,一邁院門,卻見姰恪也在。
江四爺軍靴一頓,腳步慢下來。
“四爺。”
姰恪嘴裏咬了一半兒的酸梅膏麻溜兒放下,連忙站起身打招呼。
姰暖正端了花茶從屋裏出來,瞧見男人軍裝筆挺的身影走進院門,詫異輕笑。
“四爺回來了。”
小跟鞋踩在台階上,‘噠噠噠’地走下來,她眉眼間笑意明媚,加快腳步走上前。
“您怎麽回來這麽早,不是說有酒席,午膳可能不回嗎?”
江四爺已經立在海棠樹下的石桌前,斂目掃了眼桌上幾碟子精致小巧的糕點,視線又在姰恪淺淺咀嚼的麵上帶過,單手順帶接過姰暖手裏的托盤,轉臉溫聲問姰暖。
“他怎麽來了?可是你身子不適?”
姰暖彎唇淺笑,搖搖頭,伸手搭住他臂彎輕推他落座,柔聲解釋道。
“今日乞巧節麽,我哥來告訴我,說昨日表姐從娘家回來,姑母那邊在招待女婿,看我要不要去同表姐敘敘話,也熱鬨熱鬨。”
姰恪也是好心。
畢竟自己妹子自打進了這帥府的門,就跟關進了金絲籠的雀兒似的,都深居簡出大門兒不邁了。
他真擔心會憋出病來。
江四爺聽了,也沒覺得什麽。
自顧自倒了杯花茶,卡著琉璃杯盞淺淺抿了一口。
他喉結輕滾,垂目盯著碟子裏那些精致的點心,像是在漫不經心地挑選哪塊兒更可口。
“唔,那你這是要出門?”
姰暖側目看了他一眼,隨即搖頭。
“沒有,正跟哥哥說,我如今犯懶,不便走動,今日外頭又人多,不打算去了,四爺就回來了。”
見江四爺自碟子裏撚起塊兒綠豆糕,她又笑盈盈說。
“哥哥來時我糕點剛出爐,四爺快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男人骨節修長,手上戴了枚鎏金曜石指戒,那塊兒淺碧色小點心掂在他指尖,都被那隻分外白皙矜貴的手,襯托的色澤品香都更出眾了三分。
江四爺慢悠悠打量了幾眼,這才掰下一塊兒,送進嘴裏。
軟糯清甜,入口即化,十分不錯。
他上挑的眼梢牽出清淺笑意,側目看向眼巴巴望著他的小姑娘,毫不吝嗇誇讚。
“不錯,暖暖手藝很好。”
說著,將一整塊綠豆糕都送進了嘴裏。
乞巧節展現手巧,沒有什麽比被所有見識到成果的人認可,更能讓一個女兒家開心的。
姰暖輕笑出聲,又親自挑了塊梅子糕給他。
“四爺再嘗一塊兒,哥哥說這個滋味兒最好。”
江四爺咀嚼的腮幫停了停,眼底笑意不變,抬手接過姰暖遞來的糕點,眼尾輕掃坐在對麵低頭喝茶的姰恪,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快到午膳的時辰,姰大夫留下一起?”
姰恪端著茶盞的手微僵,緩緩掀起眼簾,看向江四爺。
總覺得,江四爺這是在下逐客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