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恒自後視鏡看她一眼,低沉接話。
“夫人,留下的人不多,隻有五百,這些人負責撤走百姓,我們隻為他們做這麽多。”
“到最後關頭,隻負責護送您登上專列,將您帶回雲寧,其他人,不會管。”
他這樣說,是告訴姰暖。
四爺能安排城裏百姓提前撤走,已是仁至義儘。
可那些人如果不思活路,在附近兜留,那就生死有命了。
不希望姰暖到緊要關頭時,再發什麽沒有必要的菩薩心腸。
專列上,不會收容任何一個不相乾的人。
姰暖看向窗外,緘默不語,心底像壓著什麽,沉悶墜疼。
車子很快停在‘百善堂’前。
托杜審的福,醫館裏一直有人打掃,看不到多少灰塵。
姰暖直接穿過前堂,走後廊進了院子,直奔姰恪的房間去。
摸到鑰匙打開房間裏的藥櫃,裏頭已經空空如也。
她肩頭輕聳,嘆了口氣。
她哥哥,真是很珍惜自己這些‘寶貝’,帶走的乾乾淨淨,不留一片塵埃。
柏溪立在門口,不解詢問。
“夫人,您找什麽?”
“沒什麽。”
姰暖將鑰匙隨手放在空蕩蕩的藥櫃裏,轉身往外走。
路過書架時,又兀地頓住腳。
她蹲下身,在最底層的一摞書中,抽出倒數第三本,拿在手中輕輕翻了一遍,四五頁折疊的紙片儘數散落。
“找到了!”
姰暖驚喜,連忙將紙片撿起來一一翻看。
柏溪連忙上前蹲下,“藥方?”
“我父親留下的古方,姰氏秘方。”
姰暖心情很好,將方子小心收進手包裏,也打開話匣子。
“我哥哥自小就銘記於心,但又怕日後徒生意外,不能傳繼後人,就將方子藏在這兒,這是我父親的習慣。”
她本來是想看看哥哥留下什麽成藥。
但現在拿到方子,也很好了。
姰暖窩在心口的氣仿佛順暢出大半。
她帶著柏溪從屋裏出來,到後院與前堂相通的青瓦廊下,看著靠牆堆列的一排藥罐藥爐,淺淺彎眉。
“我父親的成藥,有一味止血散淤,良效,立竿見影,可用於止血急救。”
“這幾張古方,不止有止血散瘀的,還有理氣和疏,除驚怡神......”
姰暖說的,柏溪不懂。
她停了停,繼續道,“我們從洪城離開,太急,他沒時間將有用的存藥一一交代給宋大夫,我們可以把鋪子裏的藥材利用起來…”
姰暖做下決定,動手去搬堆在那兒的藥爐和藥罐。
“柏溪,再叫幾個人幫忙,我最近住在這裏,我們也找些事情做。”
柏溪怔怔眨眼,連忙上前幫她抬藥爐。
藥爐放在地上,見姰暖看過來,這才反應過來。
“哦,是!”
她快步出去交代汪恒。
汪恒靠在車邊抽煙,聽罷濃眉一蹙,看了眼醫館內。
“夫人會製藥?我沒見她弄過…”
他想說別白費功夫。彡彡訁凊
醫務藥資不夠,不如直接給雲寧城打電報,軍政府會安排人送。
婦道人家,瞎折騰什麽?
好好待在院子裏別惹事就很好。
柏溪不喜他這副語氣,白瞪他一眼,斥道。
“交代你怎麽辦,你就怎麽辦,你再多話,我回頭都要稟給四爺!”
汪恒被噎的夠嗆。
他不爽地回瞪柏溪一眼,撚滅煙蒂,轉身上車,回帥府去帶人。
柏溪看著洋車走遠,嘆了口氣微微搖頭。
她知道汪恒心裏憋屈。
他本該跟著項總軍他們一起,在前線出生入死,立軍功。
可現在卻被安排來做後衛,護衛婦道人家,遣散城中百姓。
是條漢子都憋屈。
但柏溪聽不得人對姰暖不敬。
“不管夫人做什麽,她找點事情做,總比待在屋子裏胡思亂想的好。”
柏溪收斂思緒,轉身進了醫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