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1 / 2)







第33回

有下屬請了趙昱, 在球場邊的亭子坐下。

自然有人奉了茶水點心上來。

趙昱坐姿端正,眸色澹清,神色淡漠地望著馬球場上的情形。他的目光一直不自主的追逐著李蘅的身影。

李蘅馬騎得極好, 在馬上俯仰自如, 乃至於淩空擰身, 身形優美, 如魚得水。

接二連三的見到李蘅不一樣的一麵, 趙昱幾乎應接不暇。

他握著茶盞,緩緩送到唇邊,即使吃茶, 他雙眸也沒有離開過場中情形。

他看到跟在李蘅後側的林嫿忽然揚起手裏的球杖,正對著李蘅的後腦要打下去。看林嫿的樣子,像是要摔下馬來。

“李蘅, 低頭!”

趙昱猛然起身, 暴喝一聲。

李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舉球杖, 正要擊向地上的鞠球。

陡然聽聞趙昱的喝聲, 下意識勒住韁繩回頭,手裏的球杖自然的往後收回, 無意中一球杖打在了林嫿那匹馬眼睛上。

下一刻,什麽東西朝她砸落下來,她下意識側身,那東西擦著她耳朵砸在她肩頭。

“嘶——”

疼痛襲來,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隻聽到耳邊有慘叫聲和馬的嘶鳴,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腿下本能的一夾馬腹,催著馬兒嘚嘚讓遠了一些, 揉著肩膀回頭看。

她得了趙昱的提醒,雖然沒有依著趙昱的意思低頭,卻還是陰差陽錯的躲過了林嫿的那一下。隻是肩膀挨了一下,但也並無大礙。

林嫿就慘了。

她算計好砸到李蘅,再落下馬,這下麵都是草地,女兒家們騎的馬也都不是很高,不會有什麽大礙。

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蘅被趙昱驚動,回頭之際,球杖打在了她那匹馬的眼睛上。

馬兒受驚,將她重重甩下來,發足狂奔時,後蹄踩在了她腿側。

林嫿從馬上摔下來,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忽然慘叫——馬蹄蹭著她小腿腹,直直踩下去,像是有人連皮帶肉的在她腿上掐了一下,疼得她拱起身子,去抱著自己的小腿。

“蘅兒,你怎麽樣?沒事吧?”

劉雅箐方才跑在前頭,並沒有看到這邊的情形,這會兒看情況不對,催著馬兒回來了。

見到李蘅揉著肩膀,她不由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沒事。”李蘅蹙眉,看向瞬間被一群人圍住的林嫿。

“這怎麽回事?”劉雅箐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李蘅眉心皺得更緊:“我不知道,我聽到趙昱喊了我一聲,回頭就挨了一下。

等我催著馬兒跑出來再回頭,就這樣了,好像是我的球杖碰到她的馬了。”

她說著話,腦海裏反複回想著方才的情景。

“鞠球在前麵,沒事她離你這麽近做什麽?”劉雅箐嫌棄道:“我就說她要訛你。”

李蘅聞言心中一動,側眸看她:“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在我後麵是想打我……”

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下來。

林嫿再沒有腦子,也跟著姚氏三年多了,要使壞不至於做得這麽明吧?

而且,趙昱喊她那一聲怎麽算?趙昱總不可能幫林嫿來對付她。

她t想到這裏,不由抬眸搜尋李蘅的身影,趙昱肯定看到了林嫿想做什麽。

趙昱身姿挺拔,緩步朝著這處來了。

“我想了一下,你說的好像有道理,要不然解釋不了趙昱為什麽要喊你。”

劉雅箐也看向趙昱的。

趙昱抬眸掃了一眼李蘅,見她無事,便轉開了目光。

那一邊,一眾婦人、貴女都走過去關心林嫿。

姚氏俯身查捉著林嫿的腳,來回動了動,一時心疼不已:“還好隻是皮肉傷,沒有動到筋骨。”

林嫿靠在她懷中,哭得梨花帶雨:“娘,我好痛,是李蘅,李蘅打了我的馬……”

她腿腹真的好痛啊,馬蹄踩下來極重,不僅蹭破了一層皮,那腿腹部也瞬間紅腫起來了。

原本想算計李蘅,卻不料害慘了自己。

既然已經這樣了,她乾脆改了主意。反正是李蘅打了她的馬,她就說是李蘅故意害她。

李蘅和劉雅箐此時也下了馬兒,走上前去。

姚氏回頭看看李蘅,美目裏含著淚花,似乎很失望:“蘅兒……罷了。”

她其實看到了林嫿的動作,知道李蘅是無意的。但事已至此,她總不可能向著李蘅。

“國公夫人,不知道您說什麽罷了?我不太理解。”李蘅扶著球杖朝她笑了笑:“林嫿想從後麵偷襲我,不慎摔下馬來,被馬踩了。

我聽著您的語氣,怎麽這事還怪我麽?”

她直視姚氏的眼睛,將心底的酸澀壓了下去,眸色平靜。

姚氏將她養到十六歲,她曾對姚氏有著極深的感情。

原本想著,她即使不是姚氏親生的,以後也定然會好好孝敬姚氏和興國公。

但他們要她頂替林嫿,嫁給趙昱,給了她嫁妝又要回去,後來又想將她趕出武安侯府,讓林嫿嫁過去。

如此種種樁樁,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被磨滅。姚氏如今在她心裏,已經什麽也不算了。

趙昱望了李蘅一眼,抿了抿唇默默走近了一些,站在離她不遠地地方。

“我是差點摔下去了,不是有意打你……”林嫿哭著解釋。

“是嗎?”李蘅唇角勾著,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罷了,嫿嫿,娘帶你去馬車上,把傷口好好包紮一下。”姚氏扶起林嫿,看來李蘅一眼,搖了搖頭一臉惋惜:“你這個孩子,真是叫我失望。”

她若不說一句,別人很可能會懷疑,林嫿是不是真的想動手打李蘅。

這樣,會影響林嫿的名聲。

坐實了李蘅想欺負林嫿,那麽林嫿想動手的事情,便不會有人察覺了。

“國公夫人不妨將事情理清楚了再走。”李蘅擋住了林嫿母女的去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蓄意謀害林姑娘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姚氏想將過錯都推到她頭上,毀她名聲,她可不答應。

“嫿嫿是險些摔下去,控製不住,並不是真的想打你。”姚氏心中氣惱,神色無奈:“我不打算追究,蘅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

她真的開始厭惡李蘅了。之前對李蘅,她還有幾分愧疚與憐憫。

眼下,李蘅與白眼狼何異?養了那麽多年,對她沒有一點感激的嗎?這麽一點事情,還這樣較真。

“打住。”李蘅不想聽這些,徑直打斷她的話:“國公夫人,我們不妨問問武安侯吧。

侯爺,你出言喊我時,一定是看到什麽了吧?”

她轉過昳麗的臉,看向趙昱,濕漉漉的烏眸含著點點笑意,翹挺的鼻尖因為方才騎馬,沁出了點點汗珠,如露沾牡丹。

趙昱側眸朝她望過去,目光與她相觸。

李蘅唇角噙著點點笑意,毫不回避的與他對視,吃定他一般。

他心竟劇烈地跳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地轉過目光。

“不知承晢看到什麽?”姚氏與韓氏相熟。

韓氏待她熱情,她自然而然將趙昱當成晚輩看待,這小字也喊得也很是順口。

李蘅同趙昱已經和離了。韓氏明裏暗裏的示意,想與她家結親的事。

這件事情該怎麽做,趙昱心裏應當是有數的。

邊上眾人見此情景,不由都紛紛看向趙昱,等著看趙昱要怎麽說?

到底是向著“舊愛”呢,還是幫著“新歡”?

“林姑娘。”趙昱淡漠的眼神落在林嫿臉上,眸色平靜:“適才打馬球,你為何一直要尾隨李蘅?”

他說話算不上疾言厲色,但語氣也是冷冽的。本就頗有氣勢的人,這樣一來,更是壓得全場鴉雀無聲。

李蘅看來趙昱一眼。她一直知道,趙昱很聰明,這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

林嫿是有意的,但這件事隻裝在林嫿的心裏,林嫿不承認,誰也無法強迫林嫿承認。

但趙昱從另外一個點,指出了林嫿的居心不良。

李蘅含笑看向林嫿:“林姑娘,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她不知道林嫿一直跟著她,但這麽多人在邊上看著,趙昱能說出來,肯定是有這回事的。

所以,事情的經過可以說是有目共睹。這一下,林嫿是抵賴不得了。

“我……”林嫿臉色煞白,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這會兒是既羞憤又傷心。羞憤的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被揭穿了,傷心的是揭穿他的,竟然是她最心愛的人,她手已經忍不住在哆嗦了。

“對啊。”劉雅箐從趙昱的話裏反應過來,大著嗓門朝林嫿道:“林嫿,好好的打馬球,你不去追鞠球,反而跟著我們蘅兒,不就是想從後麵搞偷襲嗎?還想抵賴!”

“嫿嫿膽子小,長公主殿下你別這樣,會嚇著她。”姚氏見林嫿臉白如紙,連忙出言護著她。

看到劉雅箐這樣,她也是來氣。劉雅箐分明是她家林嫿的表姐,卻反過來起幫著李蘅,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都這樣明目張膽的要害人了,還膽子小。”劉雅箐“嘖”了一聲:“舅母,你不要太溺愛林嫿了,會害了她的。”

她知道姚氏不高興了,但她這人,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想如何便如何,哪裏管姚氏什麽想法?

自打認識林嫿後,她一直就看林嫿不順眼,沒有任何原因,就是沒有眼緣。要她不幫著李蘅而去幫林嫿,那不如直接叫她去死。

“罷了。”李蘅伸手攔了劉雅箐一下,笑看著姚氏,將姚氏最開始說的兩個字還給了她。

事情真相大白,多餘的話,她也不想多說了。

劉雅箐為李蘅打抱不平:“這球杖砸在腦袋上,輕者頭破血流,重者小命不保。

今天敢偷襲人,明兒個就敢殺人,怎麽能就這麽算了?

林嫿,趕緊賠罪,賠錢!”

她知道李蘅不計較這點事,但她就是氣不過。

姚氏被劉雅箐氣得胸脯連連起伏,卻也知道林嫿這次輸的徹底。若是連賠罪的態度都不好的話,那林嫿的名聲就徹底的毀了。

“嫿嫿隻是羨慕你,能在我膝下長大,一時之氣,才會如此。”姚氏替林嫿解釋了一句,又道:“嫿嫿,你給蘅兒賠個不是,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林嫿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此時,聽姚氏開口,竟然還叫她給李蘅賠罪,她幾乎要崩潰了。

腦子靈光一閃,她閉上眼睛,身子軟軟的朝邊上倒去,裝作昏厥過去了。

“嫿嫿,嫿嫿!”姚氏大急,連忙扶著林嫿,朝下人吩咐:“大夫,快去請大夫。”

李蘅離林嫿母女不遠,林嫿往下倒的時候,她下意識上前伸出手去。

等反應過來,她手已經扶在了林嫿的腰上。

她想收回手來著,但這手伸都伸出來了,也不能白伸。

她看了一眼正忙著安排下人去取軟輦的姚氏,手指屈起,食指和中指最下麵的骨節夾住林嫿腰間的一抹軟肉,用力一擰。

既然林嫿連一聲賠罪都不肯給她,那就擰林嫿一下,陪了她挨得那一下打。

林嫿腰間忽然吃痛,身子猛然繃緊,眉心克製不住一皺,眼睫亂顫。她在心裏將李蘅詛咒了一百遍,李蘅真是惡毒,居然趁著這個時候掐她!

“怎麽了?”

姚氏有所感應,轉頭查看。

李蘅早撤回手了,笑眯眯地看著姚氏。

姚氏不放心的看了看靠在自身上的林嫿。

李蘅看林嫿忍著疼閉眼不動,頓時笑得更真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