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1 / 2)







第39回

趙昱聞言皺眉, 詢問道:“派人去找了麽?”

“家裏能派的都派去了。”子舒低聲回道:“隻是此事不宜聲張,大家找起來也是束手束腳的。”

趙昱微微頷首,吩咐道:“快些下山。”

子舒應了一聲, 退了出去, 放下了簾子。

“侯爺要是不方便的話, 不妨先放我下來。”李蘅含笑看著趙昱。

她眼底的幸災樂禍明晃晃的。趙月茜丟了?才好呢!

趙昱瞧了她一眼, 又轉開了目光:“不必, 我先送你回家。”

“那就多謝侯爺了。”李蘅懶洋洋地靠在馬車壁上,烏眸彎彎:“侯爺這麽遵循禮道的人,妹妹教導的好像不t太成功啊。”

見趙昱不理她, 她乾脆將嘲諷拿到明麵上來說了。

想當初,她在武安侯府,就什麽規矩都要守, 什麽都有按照禮法來。

趙月茜作為趙昱的小妹妹, 也是武安侯府的人,就可以不遵從任何規矩, 想如何便如何。

那三年, 她不知道被趙月茜以各種由頭“借走”多少東西,到現在, 還回來的都寥寥無幾。反正到了趙月茜手裏的東西,就是死的。

眼下,趙月茜做出這種“不得體”的事情,她當然要好好嘲諷嘲諷了。

趙昱點頭:“嗯,是我這幾年不在府中, 疏於管教, 才讓娘將她縱得如此沒有規矩。

她可是欺負過你?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他坦然且真誠,並未否認, 更沒有激動起來與她分辨。

李蘅見他神色平淡,便覺得有些無趣,雙臂抱在胸前,收回目光看著馬車頂:“如今你管不管她,又與我何乾?”

她左右已經脫離火坑了,懶得那些人糾纏計較,白白浪費精力。

趙昱垂眸不語,放在膝蓋處的手蜷了蜷,家裏這些事當真叫他頭疼。

他這隻不過才管了幾日而已。

想想李蘅當初在府中掌管中饋,一管就是三年。而且,那時候家中沒錢,娘也故意刁難,李蘅的處境比他現在要艱難許多。

李蘅卻沒有和他抱怨一句。

其實,他寧願她抱怨給他聽,也算是給他機會改正。總勝過一言不發就收拾東西要同他和離。

他好像體會到了她的不容易了,心中愧疚更甚。

馬車停在了梁國公府門口。

趙昱扶著李蘅下了馬車,目送著她進大門去了,這才吩咐子舒繼續趕車。

春妍跟上李蘅的步伐,不放心的詢問:“姑娘,您沒事吧?奴婢看您走路,怎麽有些不對?”

她看李蘅腳下,雖然不太明顯,但能看出來有一隻腳在讓著走路。

“隻是崴了一下,已經沒事了。”李蘅頓了頓,朝她道:“今日之事,你別和祖母說,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奴婢知道。”春妍點頭答應了。

李蘅走了幾步又想起來道:“你去傳甲院子裏,和那邊守院子的小廝說一聲,讓他下值之後,到春山院來找我。”

她得和李傳甲好好談一談了。

“奴婢送了姑娘回院子,就去少爺院子。”春妍上前扶著她。

趙昱從梁國公府趕回家武安侯府時,韓氏已經早他一步到府上了。

韓氏顯然也是在半道上得了消息,所以速度才會這麽快。

“承晢,你可算回來了!”韓氏正急得團團轉,看到趙昱回來,宛如見到救星一般,連忙迎上去。

趙昱一言不發的進了正廳。

“承晢,茜茜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現在該怎麽辦?”韓氏急得滿心都是火,嘴上都起了水泡:“她一個女兒家,能到哪裏去?”

更要緊的是,趙月茜就這樣私自跑出去,要是叫外麵的人知道了,名聲就全沒了。

這也不怪她著急。女兒家要是丟了名聲,再想嫁個好人家,那可就難了。

趙昱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一旁:“石嬤嬤,你來說。”

他將人交給了石嬤嬤,趙月茜的去向,石嬤嬤應當是知曉的。

“侯爺。”石嬤嬤走上前去,行了一禮,才道:“四姑娘說要去集市量幾身衣裳,老奴等人信以為真,便隨四姑娘一同去了集市。

到了成衣鋪,四姑娘借口要如廁,從成衣鋪的後處出跑了。

老奴一發現,便稟報了侯爺的人,且留在集市將附近找了一遍,沒有看到四姑娘的身影。

但是問過路邊的攤鋪,有人看到四姑娘跟著一個白淨的兒郎走了。”

她一五一十的說著,不卑不亢,左臉上殘留著巴掌的印記。

“你胡說什麽……”韓氏聽不得她說趙月茜跟男子走了,忍不住嗬斥。

趙昱掃了韓氏一眼。

韓氏頓時訕訕的,立刻安靜下來。

趙昱看向石嬤嬤詢問:“誰對你動手了?”

石嬤嬤看向韓氏。

韓氏連忙解釋:“承晢,娘是心裏著急,怪她沒有看好茜茜,一時急火攻心,才會……”

“小妹自己不爭氣,蓄謀如此,娘何必牽連旁人?”趙昱轉身朝子舒吩咐:“將他們幾個召集回來。”

“不能啊,召回來誰找茜茜……”韓氏聞言不由著急了。

趙昱轉頭看了她一眼:“此次將她尋回來,娘不要再縱著她了,由我親自管教。”

他說著抬步往外,站到樓下等著幾個手下回來。他心中煩悶,生平最厭倦這樣的事。趙月茜若不是他親妹,他決計不會管此事。

“真是家門不幸啊……”韓氏捂著臉哭起來。

她也知道趙月茜做出這樣的事,太過丟人,叫全家人臉上無光。

要是不小心傳出去了,不隻是趙月茜,整個府上都抬不起頭來。

尤其是趙昱,他原本就最是守禮,又在朝中為官,很是在意自己的官聲。若真是有那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妹妹,以後還怎麽……

唉!

“惠嬤嬤,陪娘回院子去。”趙昱聽得心煩,回頭吩咐了一句。

惠嬤嬤趕忙扶著韓氏去了。

趙昱幾個心腹受到召集,很快便都回來了。

趙昱分派了四人,分別去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守著,至少要保證不讓趙月茜出城。

餘下幾人便隨他,在上京城內仔細搜尋。

不過,趙昱再聰明,安排再周密,上京城也這樣的大,想在一夕之內找到趙月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況,可用的人手本就不多。

韓氏在院子裏坐了一整夜,都沒有等到趙月茜被找回來的消息。

翌日晌午時分,前頭終於有人到了玉堂院,告知韓氏趙月茜找到了,跟著趙昱往薛家去了。

韓氏心中焦急,一雙眼睛都哭腫了:“去薛家做什麽?”

黃素芬站在後麵,兩手捏著帕子看熱鬨。

過了七月半,她可以出院子了,一早就來給韓氏請安。

韓氏對她臉不臉,嘴不嘴的,一副看不上的樣子。她想改嫁有錯嗎?至少沒有像趙月茜一樣,跟男子跑了。

“屬下不知。”

對方回了一句,便告退了。

韓氏百思不得其解,照著趙昱的性子,找到了趙月茜肯定是要第一時間帶回家。

趙月茜和薛天行又沒有婚約,就算是去找薛家算賬,也沒必要帶著趙月茜啊。

趙昱其實也不想帶著趙月茜去薛家。

他找到趙月茜時,趙月茜和薛天行正躲在一個小酒館的簡陋廂房裏。

兩人在這裏坐了一夜。

“趙月茜,跟我回家。”趙昱站在屋子門口,麵色肉眼可見的陰沉。

趙月茜瞬間嚇白了臉:“二哥,我……我……”

她其實並沒有想跟著薛天行走,也沒有和薛天行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隻是想好了兩個人在外麵待一夜。

這樣,無論是薛家還是武安侯府,都得同意這門婚事,而且會儘快幫他們把婚事辦了。

薛天行看到趙昱,也嚇得不輕,站起身來看著趙昱,長嘴好幾次卻沒有開口,幾乎連話都不敢說了。

“過來。”趙昱微微拔高了聲音。

趙月茜嚇得渾身一顫,抱著薛天行的手臂:“你說話……”

薛天行又看趙昱,溫溫吞吞,猶豫不定。

趙昱上前拉過趙月茜。

他是戰場上拚殺回來的人,自來便認為男兒該有男兒氣概,女兒家該是女兒家的溫婉。

薛天行這樣窩窩囊囊,他真不太看好薛天行做自己的小妹夫。

“侯爺。”

薛楚才迎麵而來,朝著趙昱見禮。

他是薛天行的父親,時任翰林。

趙昱微微頷首,拉著趙月茜便要與他錯身而過。

“侯爺,勞煩您等等。”薛楚才叫住了他。

趙昱回頭看他,微微擰眉。

這件事情,趙月茜該受教訓,薛天行也不是完全沒有錯。

他還沒有找薛楚才說此事,薛楚才卻叫住他,是何意?

薛楚才朝著廂房裏的薛天行嗬斥了一聲:“孽障,還不快滾出來。”

薛天行畏畏縮縮的從廂房裏走了出來。

薛楚才抬手去擰他耳朵。

薛天行早有準備,一下躲了過去。

薛楚才臉色鐵青:“你等著,回去再教訓你。”

薛天行低著頭不敢看他。

薛楚才扯出一抹笑,上前同趙昱說話:“侯爺,我那女兒前年出嫁,這不是有了身孕嗎?

令妹前一陣子拿了十幾副藥給她,說是太醫開的坐胎藥,安胎也有奇效。

我那女兒蠢笨,便信以為真,每日服用。

這幾日腹中疼痛,請了大夫來說,孩子保不住了。

全家人都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趙昱聽得眉頭緩緩皺了起來:“是舍妹給的藥有問題?”

薛楚才這圈子兜的不大,趙t昱一下就聽出來了。他扭頭看趙月茜,意在詢問她是不是有這回事。

趙月茜低下頭,點了點頭,聲音小的不能再小:“是……是二哥之前開給李蘅的……我想,放著也沒用,就拿去給薛家姐姐了……”

趙昱聽得額頭青筋直跳,李蘅都已經離開武安侯府裏,趙月茜還惦記李蘅的東西——連藥都惦記,甚至真去偷出來了!

不知道在那三年裏,趙月茜到底是怎樣對待李蘅的?很難想象那時候李蘅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侯爺,您看看,是有這回事吧?”薛楚才道:“如今,那孩子確實是保不住了,既然在這裏遇到了,我想請侯爺去看一看。正好,也商量一下看看這兩人的事,該怎麽做個了結。”

他看到趙月茜這沒規矩的樣子,就覺得頭疼。說什麽也不想讓趙月茜進他家的大門。

可如今,薛天行這個不聽話的小畜生,偏偏跟趙月茜在外麵過了一夜。

就算什麽也沒做,趙昱豈是那麽好欺負的?

要是放在平時,這婚事就板上釘釘了。

還好,女兒肚子裏的孩子出了問題,是趙月茜拿去的藥造成的。

他喊趙昱到薛家去,就是為了把話說清楚,兩件事情抵消。

他們家就不用娶趙月茜做兒媳婦了。

“不可能。”趙月茜小聲反駁道:“那藥是太醫院來的,不會出錯。”

“別狡辯。”趙昱若有所思,朝著薛楚才道:“還請薛大人帶路。”

他一開口,趙月茜頓時不敢說話了,低著頭老實跟著他。

*

薛府。

薛楚才將趙昱和趙月茜帶進了薛家的一個院子。

屋子裏,滿是濃鬱的藥味。幾個婢女在屋子裏外忙碌,見到薛楚才來,紛紛見禮。

趙月茜嗆得咳嗽了兩聲,忍不住伸手在麵前扇來扇去。

趙昱回頭看了她一眼。

趙月茜嚇得立刻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小女歸家小住,一直在這個院子居住,眼下腹痛難忍,正在裏間臥床休息。”

薛楚才解釋了一句,從桌上提起兩包藥來。

“侯爺,您看看,這就是當初令妹送來的坐胎藥,原本是十數包,小女吃的隻剩這兩包了。

您可以看看,問問是不是她送來的。”

薛楚才說著,將手裏的藥包遞給了趙昱。

趙昱拿到手,掃了一眼便知,這確實是太醫院出來的,太醫院包藥用的紙,材質與外麵不同,且有印記。

是不是他拿回家的坐胎藥,他不能肯定,畢竟這裏麵的藥可以隨意調包。

他將藥遞給趙月茜。

趙月茜接過去,點點頭,小聲道:“是這個,這上麵的結我全部重新打過。”

因為是送給薛天行姐姐的,要經過薛天行的手,所以她親手把每一個藥包上的結全部解開,重新綁成了漂亮的蝴蝶結。

所以她認得,這兩包藥正是她送來的。

“讓大夫來。”

薛楚才見她承認了,立刻吩咐了下去。

片刻之後,頭發斑白的老大夫背著藥箱來了。

“大夫,麻煩你幫忙看看,這藥裏麵都是些什麽草藥。”薛楚才朝趙月茜的方向示意。

趙月茜將手裏的藥包遞給了大夫,很有信心地看了大夫一眼。

她親手去李蘅房中拿的,不可能出錯。

那大夫接過藥包,打開了一個,放在麵前不用細看,便道:“薛大人,這不是和前幾日您給我看的那一包藥渣方子一樣嗎?

之前,我都和您詳細說過了,這裏麵就是紫草、紅花,還有白術、半夏這一類的東西。

外麵醫館裏或是藥房裏都有的賣,熬起來就是避子湯。

夫婦同房之後,不想要孩子時,就吃這個。”

大夫摸了摸胡須,這薛大人也是糊塗了,拿避子湯給女兒安胎,那孩子不掉才怪了。

趙昱聽著大夫的話,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神色冷硬地站在那處,麵色逐漸蒼白。

避子藥。

他好像知道他拿回去的坐胎藥,是怎麽變成避子藥的了。

李蘅根本沒有想過和他要孩子,她將藥包裏的坐胎藥換成了避子藥,這樣就可以在他麵前光明正大的喝了。

所以,每次事後,李蘅哪怕再乏再累,也不肯睡去,堅持要喝“坐胎藥”。

可笑他竟信以為真,覺得李蘅對他死心塌地。

眼下才知,從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一廂情願,想和李蘅要個孩子。

也是,李蘅早在盤算著如何離開他,她那麽聰慧清醒,又怎會糊塗到懷著孩子離開?

李蘅沒有懷上孩子。

也就不存在落胎之事。

劉雅箐跑來罵他,不過是兩人商量好了,戲弄他罷了?

今日這一路回來,他一直在擔心李蘅的身子。

想著她才落了孩子沒有幾日。原本乘著馬車直抵山神土地廟,一路上不吹風,也不用下來走路,還好。

卻不想半路出了這樣的事情,李蘅吹了風,又崴了腳,將來也不知會不會坐下病根。

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李蘅騙他的。

他向來出色,無論在何處,所見都是一片追捧之聲。如今在李蘅身上屢屢碰壁,一股挫敗之感湧上心頭。他心中酸澀難言,五味雜陳。

“這藥拿錯了,有勞大夫了。”薛楚才連忙吩咐人送一送大夫,轉而看向趙昱:“侯爺,您看這事……”

他這是向趙昱討說法了。

“的確是舍妹的錯。”趙昱回過神來,口吻平靜,所出皆是公正之言:“此事,我會懲戒趙月茜。

令媛那處,該如何賠償,薛大人提便是。”

趙月茜做錯了事情,理所應當承擔責任,他並沒有半分包庇的意思。

薛楚才點了點頭:“人人都道‘武安侯奉公執法,從不徇私’,此言不假。”

趙昱不言不語,等著他的下文。

薛楚才看了趙月茜一眼:“侯爺,可否進一步說話?”

趙昱轉頭朝趙月茜吩咐道:“你到外麵去等我。”

趙月茜聽話地走了出去。

“薛大人有什麽話,不妨直言。”趙昱轉而朝著薛楚才開口。

薛楚才摸了摸胡須道:“犬子不懂事,昨夜之事,還請侯爺諒解。”

趙昱站立不動,靜靜望著他。

薛楚才受不住他的目光,定了定神道:“好在犬子還有分寸,並未釀成大錯。

昨夜之事,也無人知曉。

下官想著,不如這兩件事情就一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趙昱是聰明人,他這麽說,趙昱應該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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