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回(2 / 2)







李蘅能察覺到,林嫿在觀察他們這邊。

嘖,林嫿真是個癡情的人。也不知道趙昱是給林嫿下了蠱,還是救過林嫿的命?上次在宮裏都被羞辱的跳水自儘了,林嫿難道沒有自尊的嗎?到如今竟然還對趙昱念念不忘,一往情深的。

趙昱有什麽值得這樣深愛的?

李蘅手扶著腰,站了片刻,勾唇笑了笑。

所謂冤家路窄,既然林嫿非要在她跟前現,那也就別怪她往林嫿的傷口上撒鹽了。

趙昱已然下了馬車,有些惱李蘅方才的行為。

但還是轉過身去,伸手牽李蘅下馬車。

李蘅提著裙擺,遙遙瞥了一眼遠遠看過來的林嫿,不曾將手放在趙昱手中。

一陣風吹來,拂起她的裙擺,昳麗的小臉看著越發嬌豔生動,她嬌氣地朝下麵的趙昱說了兩個字。

“要抱。”

趙昱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下意識去看左右,緊接著又收回了目光。

他小聲警告:“李蘅,不許再胡鬨了。”

他心跳了一下,他第一反應竟然t是真想依著她。

真是叫她作弄的糊塗了。

李蘅不理他,笑著從馬車上直直朝下方撲過去。趙昱就在她麵前,他會接著她的。

趙昱見她撲下來,下意識張開雙臂接住她。

等香軟的人兒抱進懷中,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忙將李蘅放在地上。

左右掃了一眼看過來的人,趙昱小聲問:“可摔疼了?”

李蘅方才撞他身上了。

“有一點疼,不過沒有大礙。”李蘅笑著拉住他的手,看向路對麵的林嫿。

趙昱人還不錯,沒有讓她失望。

今日這一幕,又夠林嫿氣上半個月了。

趙昱還從未在外人麵前,和李蘅牽過手,見周圍有探視的目光望過來,他握了握李蘅李蘅的手,隨後便想抽回手。

夫婦二人再要好,也是在私底下,哪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牽手?

李蘅察覺他的心思,側眸看他。

趙昱轉頭,一眼望進她明澈的眸子,抽回手的動作便頓住了——李蘅握緊了他的手。

李蘅扭過頭,朝林嫿望過去。

趙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林嫿。他頓時明白了李蘅的用意。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抽回手,牽著李蘅朝對麵走過去。麵上平靜無波,眸色卻有些黯然。

上次在廣明殿,李蘅糾纏著他,是為了氣林嫿。今日拉著他的手,也是為了氣林嫿。

李蘅和他見了麵是親親熱熱,可他大半個月沒有去找她,她也無所謂。

她好像總是在需要用他時,才會黏著他。一旦不要用他了,便拋到腦後,半分也不會想起他來。

夫妻三年,她對他當真沒有半點情意與不舍嗎?

子舒跟在一旁,看自家主子的臉色,搖頭暗暗嘆氣。

旁人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作為主子的心腹,他卻是知曉的,主子對他沒有什麽隱瞞。

這大半個月,主子其實去了梁國公府門口好幾次,隻不過都沒有進門去罷了,可能是怕打擾侯夫人。

主子大概是想用堅定的態度告訴侯夫人,他很認真的想和侯夫人好好過下去,不過侯夫人好像不領情。

可看侯夫人歡快的樣子,分明是將主子當成了氣林姑娘的用具。根本不在意主子如何想。

嘖,主子是真慘啊。

林嫿看著迎麵而來的一對璧人,不由停住了步伐,手死死的掐著姚氏的手,眼圈紅紅,眼睛裏含著淚花,咬著唇瓣看著趙昱。素白襦裙隨風飄起,她像一朵楚楚可憐的白蓮花,在秋風中瑟瑟發抖,惹人心疼。

她幾乎要將下唇咬破了。

趙昱是多端肅多矜貴人?平日裏最講究的就是端正有禮,謹言慎行。

李蘅這個沒臉沒皮的,竟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撲進趙昱懷裏。更是主動拉著趙昱的手,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趙昱不是最講規矩嗎?李蘅這麽沒規矩,趙昱怎麽還不將李蘅打走?

林嫿看著眼前的兩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嫿嫿,怎麽不走了?”

姚氏手被她掐得生疼,抽回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看到李蘅,她眉心皺了起來。上次,李蘅將林嫿羞辱到跳水的事情,她還沒和李蘅算賬呢。

倒不是她不記得了,而是這些日子沒有碰到李蘅的麵。

不過,今日趙月茜出嫁,李蘅回來是她沒有預料到的。倘若知道,她便早些預備了。不知韓氏怎麽肯答應讓李蘅回來的?

林撫成跟在林嫿母女二人身旁,見狀也看了過去。

在林家三人目光地注視下,李蘅麵上含著從容的笑,跟在趙昱身旁,走到了他們三人麵前。

“侯爺。”林撫成眼神掠過李蘅的臉,率先行禮。

他低下頭去,皺起眉頭,李蘅真是朝三暮四。前一陣子還和沈肆要好,今日卻又同趙昱站在一起了。

不是說和離嗎?這是又要和好了?李蘅真是下賤,人儘可夫!

“快見過武安侯。”姚氏朝著趙昱福了福,推了林嫿一下。

趙昱對林嫿那樣心狠,毫無憐惜之心,她已經完全不想讓林嫿和趙昱有什麽牽扯了。

趙昱再好,不知道珍惜她的女兒,又有什麽用?

都說趙昱多智近妖,她看倒也未必,看不到她這如花似玉的女兒和高門大戶的家境,反而將沒規矩家族沒落的李蘅當成了寶,簡直可笑。

“見過侯爺。”林嫿低下頭,朝趙昱行禮,一滴淚落在了地上。

趙昱掃了林嫿三人一眼,淡淡道:“侯夫人也在,三位何故有意忽略?”

他心中酸楚。

原來,所有人的眼中都沒有李蘅,三年多,李蘅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這是他的失職。

他常年在邊關。

在家那半年,也未曾帶她一同赴過宴,即便偶爾同席,也是各坐各的,他沒有照顧過她。

因為他不在意李蘅,所以別人也輕視李蘅。

李蘅聞言,有些意外地側眸看趙昱。

說起來,她這個侯夫人隻怕是滿上京城最不受人敬重的侯夫人了。

那時候,趙昱不在意她,韓氏和趙月茜、黃素芬幾人嫌棄她,她背後又沒有強大的娘家撐腰,誰能瞧得起她?

見麵和她行禮的人,還真沒幾個。

子舒可以算一個吧,每次看到她都恭敬的行禮,“侯夫人長”、“侯夫人短”的。除了子舒之外,就是劉雅箐府上的那些下人了。

其他的,似乎就沒有了。

趙昱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來了?

姚氏聽聞趙昱所言,也是愣了一下,和身旁的林撫成麵麵相覷。

林嫿更是抑製不住眼淚滾滾而下。趙昱現在就這麽在意李蘅嗎?之前,沒有人對李蘅行禮,也沒見趙昱提過。

看著這樣疼愛李蘅的趙昱,她更是心如刀割,趙昱原本該是她的夫君啊,這樣的寵愛,原本也該是屬於她的。

都怪爹和娘!當初非看不上武安侯府,說她嫁過來會吃苦頭。

哪裏會有苦吃!看看趙昱多疼愛李蘅!而且趙昱還戰功赫赫,凱旋歸京之後,更是坐上了吏部尚書的位置,還是大夏歷來最年輕的尚書!

也怪李蘅,那時候為什麽要同意替她嫁給趙昱?李蘅分明就是看出了趙昱能出人頭地。

她根本就不需要李蘅幫她這個忙!她咬著牙,幾乎將手裏的袖子撕爛了。

“下回若是不同侯夫人見禮,也不必同我見禮。”趙昱麵無表情的說了一聲,牽著李蘅欲進門去。

“李蘅,等一下。”林撫成忍不住出言。

趙昱和李蘅齊齊轉頭看他。

李蘅是疑惑,林撫成叫她做什麽?

趙昱則是慍怒,轉過身麵對著林撫成,狹長烏濃的眸子隱有幾分怒意:“林參軍是不曾聽見我方才所言?”

他眸色冷厲鋒銳,宛如刀鋒般直指人心。

林撫成從未見過他如此凜冽的神色,心中一跳,忙低下頭:“侯爺恕罪,下官隻是有樁事情要問李……要詢問侯夫人,因為從小熟悉,這才喊了侯夫人的名字,還請侯爺恕罪。”

他說著抬手作揖,算作是賠罪了。

姚氏不敢置信的看著趙昱,趙昱竟為了李蘅,這樣和她兒子說話?

一旁的林嫿看著這情景,臉色煞白,捂著心口隻覺得窒息,她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了。

趙昱他竟然這樣護著李蘅!趙昱該護著的人明明是她啊,李蘅搶了她的一切!

她站不住了,腿軟地蹲下身去,幾乎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姚氏連忙也蹲了下去,查看她的情形。

“你不敬的不是我,不必向我賠罪。”趙昱語氣清冷,眸底的慍怒隱了下去,烏濃的眸子恢複了一貫的淡漠。

“是,請侯夫人恕罪。”林撫成點頭稱是,當即便給李蘅賠了罪。

他到底是在外麵行走的人,有些見識在身上。趙昱是肯定不能得罪的,心裏哪怕有再多的怨言,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你要問我什麽?”李蘅望著他,徑直詢問。

至於林撫成的賠罪,她隻當是沒聽見,林撫成喊她什麽,她不太在意,賠罪什麽的隨意好了。

林撫成抬起頭來,客氣地道:“我想問問候夫人,您酒坊裏那個沈肆去了何處?”

他後來帶人去李蘅酒坊裏找沈肆,沈肆卻已然逃跑了。

這大半個月,他不是沒登門找過李蘅。

奈何李蘅要麽出門在外,要麽就閉門不見,他找不見沈肆,斷鼻骨之仇硬是拖到現在還沒報。

其實,他本是想質問李蘅的,但方才趙昱動了怒,他自然不敢繼續造次。

李蘅特意看了一眼林撫成的鼻子,搖了搖頭:“不知。”

林撫成的鼻子恢複的挺快的,這才多少日子?從表麵就不怎麽看得出受傷了。

不過,沈肆跟著沈仁甫回了廣陽王府,這都大半個月了,興國公府居然沒查到嗎?

嘖,林撫成父子能力t堪憂啊。

“你與他那樣相熟,你會不知?”林撫成聽她這樣說,不由惱怒,但礙於趙昱在旁,又不敢發作,隻能強忍著怒火。

沈肆就是為了李蘅才對他動得手,李蘅敢說她不知道沈肆的去向?

“我隻是認得他,他又不是我什麽人,去哪裏也不必要向我稟報。”李蘅含笑,語調輕輕:“林大少爺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林撫成叫她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蘅望著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進去吧。”趙昱牽著李蘅往裏走。

李蘅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跨進武安侯府高高的門檻。

她想起她在興國公府時,那時候林撫成時常與她鬥嘴,卻是真的很疼她。每次出遠門回來,都會給她帶各種各樣的東西。

眼下這個對她怒目而視的林撫成,和從前判若兩人。

罷了,就當之前興國公府疼她的那一眾人都死了吧。

“沒事吧?”趙昱察覺出她情緒不對。

“我能有什麽事。”李蘅朝他嫣然一笑。

趙昱頓了頓道:“我送你去小妹院子裏,把子舒留給你,有什麽事你吩咐他就好。”

他今日要招待客人,難免顧及不到李蘅。

“那你用誰?”李蘅足下頓了頓,轉身看他。

“我那邊還有人。”趙昱說著又回頭吩咐:“春妍,你隻管寸步不離的跟著夫人,無論何事,都不要離她左右。”

“奴婢知道。”春妍應了。

又進了武安侯府這個火坑,她當然會守好她家姑娘的。

武安侯府大門外,林嫿蹲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腿軟的站不起身來。

“嗚嗚……娘,我要回家……”

她不能再看到趙昱對李蘅好了,李蘅鳩占鵲巢,這太讓她窒息了,她真的會昏厥過去的。

“大郎,我們回家去吧。”姚氏也正有此意。

她看林嫿哭成這樣,心疼又焦急。再加上趙昱的態度,讓她很生氣。

他們是來做客的,卻叫趙昱攔在門口教訓,哪有人家這樣待客的?

“不能回去。”林撫成皺著眉頭回道:“娘,朝堂上的人相處,哪有那麽簡單?妹妹不懂事,您也不懂事嗎?”

趙昱身居高位,深得陛下信任,所以趙昱即使再給他臉色看,他也不能得罪趙昱。

再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比趙昱惡劣的人,他見的多了。如果每一個他都生氣不理,那他就不必當拆了。跟那些人比起來,趙昱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姚氏叫他說的啞口無言,作為一個大家夫人,她當然知道孰輕孰重了。

“你們不回去,我自己回去!”林嫿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就往馬車處走。

她都這樣傷心了,林撫成卻還隻顧著和別人相處。還有娘,林撫成不過三言兩語,娘就讓步了,絲毫不考慮他的感受。這分明就是偏心!

“嫿嫿……”姚氏見狀就要追上去,又回頭朝著林撫成道:“大郎,我先陪你妹妹回去,你去同武安侯說一聲,就說你妹妹身子不適,我們先回去了。”

林撫成站在原地,眸色變換,陰晴不定。

林嫿到底不是他們興國公府養大的,十分的小家子氣,動不動就哭著要死要活的。

外頭都說,他父親是陛下的舅父,深得陛下恩寵。

其實,他們父子都知道,興國公府隻是表麵風光,陛下性子陰鷙,喜怒無常,根本沒有把所謂的“舅父”放在眼裏。

他原本指望林嫿能夠攀上趙昱,興國公府也就能安穩了。

誰知林嫿這麽沒出息,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將林嫿換回來。

把李蘅養在身邊,他還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想起李蘅任由趙昱牽著手的樣子,眼睛一時都有些紅了。李蘅這個白眼狼,他處處都為她考慮,她卻肆無忌憚地踐踏著他的真心!

“子舒,你在外麵候著吧。”

進屋子之前,李蘅回頭笑著吩咐了一句。

子舒點頭應了:“侯夫人有事儘管叫屬下。”

“嗯。”李蘅點點頭,帶著春妍進了屋子。

屋子裏貼著雙喜,裝點著紅綠綢緞,各樣東西上都鋪了紅紙,看著喜氣洋洋的。

外間空無一人,武安侯府族內幾個與趙月茜親近的女眷,都聚在內間,看趙月茜梳妝打扮。

裏間傳出說笑聲。

李蘅走到門口,正要推門進去,裏麵正巧有人問了一句。

“不知侯夫人今日回來嗎?”

裏間一下安靜下來。

片刻後,黃素芬的聲音傳了出來,語氣裏帶著笑意:“她是自己撂了和離書走的,怎麽回來?再說了,她做得那些事,哪裏還有臉麵回來?”

春妍在李蘅身後跟著,聽得一清二楚,當即便要上前去,推門質問黃素芬。

李蘅抬手攔住了她,示意她噤聲,她倒要聽聽黃素芬在背後是怎麽編排她的?

“不是說沒有和離嗎?隻是回娘家小住。”

有人問了一句。

“都是妯娌,一家人其實我不該說。”黃素芬笑笑。

“哎呀,我們也不是外人,誰還能出去說什麽?”

“就是,說說。”

“大家都是關心侯爺。”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勸了幾句。

黃素芬壓低聲音道:“其實我那弟妹,她原本也不是什麽安分的人。你們也知道,她是興國公府長大的,和益陽長公主最要好。

那益陽長公主,麵首都不知道養了多少,我那弟妹跟著她能學好嗎?成日流連勾欄瓦肆,聽說還去南風館找小倌兒,成宿成宿的住在那裏不歸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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