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回(2 / 2)







“我睡不著……”

李蘅手捉著趙昱的肩,腳蹬著他不老實地往上湊。

之前,趙昱都是徹夜不眠的。今夜,他們可是好久沒有在一起,他怎麽一次就鳴金收兵了?

趙昱呼吸重了一下,抬手摁著她肩:“你身子沒有徹底痊愈,要克製些。”

倘若不是顧及她的身子,他方才是不會放她去沐浴的。

“那好吧。”李蘅也確實有些累了,翻過身背對著他。

她摸索著拿到自己的小毯子,抱在懷中,闔上了眸子:“把這一邊也好好揉一揉。”

趙昱替她揉著腰,聽她緩緩睡過去,呼吸輕微且均勻。他唇角不由勾了勾,貼到她身後,將她抱在懷中。

他從前是喜歡獨自一人睡的,且不喜歡他人的觸碰。也隻有在成婚後,才和李蘅親密一些,但也隻限於行周公之禮的時候。

如今卻不同了,他似乎要抱著她,內心才能安穩一些。

聽著李蘅小小的呼吸聲,他臉半貼著她腦袋,也闔目睡了過去。

晌午。

李蘅睜眼便看到趙昱俊美無儔的臉,近在咫尺。

趙昱還未醒來,他闔著眸子,漆黑的眼睫根根筆直分明,鼻梁翹挺,唇瓣紅潤且不薄不厚,閃著珠玉般的光澤。

李蘅瞧著,忍不住抬手撫上了他的唇,趙昱可真會長,越仔細看越覺得好看。

趙昱的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烏濃的眸子睜開看她。

二人四目相對,李蘅笑起來。

她抬手指了指外麵,幸災樂禍:“外麵已經大亮了,你來不及去早朝了。”

向來恪守規矩的趙昱,早朝遲到,這太好笑了。

“今日休沐。”

趙昱也是一怔,眉頭微微皺起。

他每日寅時睜眼,數十年如一日。昨夜抱著李蘅,竟不知不覺間睡到這個時辰。

“沒趣。”

李蘅撇唇。

本以為能落到趙昱一個笑柄,卻不想人家今日休沐。

“起床?”趙昱問她。

李蘅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不起來,外麵冷得很,這麽早起來做什麽?”

入冬之後,早晚都冷,她可不想這麽早起來。

“那我讓春妍進來收拾東西。”趙昱倒。

“收拾什麽?”李蘅不由翻過身來看他:“你帶東西來我這了?”

她很不解,趙昱在說什麽?收拾什麽東西?

“自然是收拾你的東西。”趙昱眨眨眼道:“你隨我回家去,這些用慣了的東西不帶回去嗎?”

他皺起眉頭,也有些疑惑了。

“誰要跟你回去?”李蘅皺起臉,坐起身來。

趙昱可真煩,昨晚才好了一些,睡醒了又撒癔症。

“你昨晚不是答應我的?”趙昱也坐起身,一臉正色地看著她。

“我什麽時候答應……”李蘅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她好像是答應了來著。

但那個時候……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好嗎?

趙昱說什麽,她自然就跟著說了。

他問她“生不生氣”,她當然說“不生氣”了,要是說“生氣”,那他們還怎麽繼續?

他又問她“跟他回家好不好”,她也就說“好”,那不是氣氛到那兒了嗎?這怎麽還當真了?

趙昱唇瓣微抿著,靜靜等待她的答案。

“那我也不能跟你回去。”

李蘅抬起下巴,頗有幾分不講道理。

她答應了又如何?那個時候由得她不答應嗎?

“你怎麽可以食言?”

趙昱黑眸中有了幾許不滿與委屈。

“誰食言了?”李蘅臉頰緋紅,倒打一耙指責他:“我……在床上說的話,誰還當真啊。你……你根本就是乘人之危,小人行徑。”

那個時候說的話,自然當不得真了,誰都明白的道理,趙昱竟然想用這個來要求她回武安侯府去。

她才不回去呢。

“你親口答應的,為何不能當真?”趙昱與她分辨。

李蘅肯同他……他心裏自然就默認,李蘅是和他和好了。

既然和好了,李蘅正好一直住在娘家?當然要跟他回武安侯府去住。

“那人家那些花魁,不知道答應嫁給多少人呢,你看她們到現在嫁了嗎?”

李蘅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理直氣壯地說著她的道理。

“你怎可自輕自賤,同那些人比?”趙昱眸色沉了下去。

“我就打個比方怎麽了。”李蘅看他臉色不好,也沉下了臉,抬手指了指外麵:“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要管教我,現在就走。”

趙昱就不能好好說話?她又不是小孩子,最討厭趙昱這副說教的嘴臉,煩死了。

“跟我回去。”

趙昱再次開口。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李蘅十分堅定。

她隻想從趙昱身上得些好處,誰要跟他回去?

武安侯府那個火坑,她這輩子是不會回去了。

趙昱深吸了一口氣:“李蘅,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我怎麽不講道理了?”李蘅睜大烏眸瞪著他,唇角撇了下去。

“我問你,昨夜咱們是不是和好了?”

趙昱平心靜氣地問她。

“誰跟你和好了?”李蘅哼了一聲。

“那昨夜算什麽?”趙昱耳根紅了。

“算……”李蘅脫口道:“算我對你的感激,你幫我查我爹的事,又幫我在陛下麵前解圍,我不得好好謝謝你嗎?”

之前,她纏著趙昱時,一直說這個話來著。

這會兒,話趕話說到這兒了,她順口便說了。

“你……”

趙昱眼尾霎時紅了,叫她氣得胸膛起伏。

她怎麽又說這種話?有沒有良心?

“我什麽?”李蘅偏頭望著他,見他好似很生氣,氣焰便下去了些,轉開了目光:“你不喜歡我這樣,你就走唄,和離了就好了。”

她不知道趙昱在氣什麽。都鬨到要和離了,她還和他睡在一起,占便宜的人不是他嗎?他有什麽好生氣的?

“李蘅。”

趙昱喊了她一聲。

李蘅抬眸看他,正要問他“怎麽了”,下巴忽然被鉗製住。

趙昱低頭湊上了她的唇。

“唔……痛……”

李蘅含含糊糊喊痛,用力推他。

趙昱鬆開她,眼眸紅紅,喘息地看著她。

“趙昱,你是狗嗎?”

李蘅指尖在自個兒唇瓣上蹭了一下,瞧了瞧,還好沒破,要不然她怎麽出去見人?

“下次不許再說傷人的話。”趙昱盯著她紅潤的唇瓣,喉結上下滾了滾。

“哼。”李蘅轉過臉,往後讓了讓:“反正你別想我跟你回去。”

趙昱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下了床:“起來吧。”

“我都說了不跟你回去。”李蘅不僅不起床,反而躺了下來。

她才不理他。

“不是說,要物色地方開鋪子嗎?”趙昱問她。

李蘅聞言頓時坐起身來,朝著床幔外問:“你有地方?”

“我陪你去看看。”趙昱道。

“好。”李蘅起身湊到床邊:“你叫春妍進來伺候。”

趙昱喊了春妍進來。

春妍問了李蘅的意思,給她將今日要穿的衣裳都選了出來。

“姑娘,您下床來,奴婢伺候您穿衣。”春妍笑著招呼李蘅。

李蘅從床幔縫隙中露出個腦袋來,笑望了趙昱t一眼:“不用,我自己來,你先下去吧。”

“是。”春妍低頭退了出去。

趙昱已經穿戴妥當了,正係著腰帶。

“趙昱。”

李蘅笑著喚他。

趙昱將腰帶處整理妥當,回頭看她:“怎了?”

“你給我穿衣。”李蘅探出玉白的腳,下床踩著繡鞋,抬頭望著趙昱,烏眸亮晶晶的。

趙昱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李蘅撇唇道:“當初,我在武安侯府,可是每天都伺候你。你就不能伺候我一次?”

她生得明豔,笑起來好似花兒綻放,叫人移不開眼。委屈起來卻又嬌嬌的,好似風雨中可憐的小花兒,讓人忍不住伸出憐惜之心來。

趙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走上前來,修長的手指從她那些衣裳當中挑出一件襯衣來:“是不是先穿這個?”

“侯爺真聰慧,一選就選對了。”李蘅得逞,滿意地笑彎了眉眼,張口便誇他。

趙昱這樣聽話的樣子,還是挺討喜的。

可惜,他不能一直這麽聽話。

“伸手。”

趙昱抖開衣裳。

不知為何,他瞧李蘅帶笑的眉眼,也會有些想笑,心中也舒坦。

李蘅伸手配合著他,一邊教他:“從這邊,這個衣帶是這邊的。”

女兒家衣裳繁複,趙昱即使聰慧,頭一回擺弄也一頭霧水。

李蘅一邊嫌棄,一邊教她。

末了,她在床上坐了下來,朝趙昱伸出腳:“這個不用我教了,你不是第一次做。”

那次落下山崖,她腳崴了,趙昱給她穿過鞋襪。

趙昱抬眸看她。

李蘅也偏頭望著他,容顏昳麗,雙眸濕漉漉的,盼睞生輝,嬌豔的臉好似流轉著淡淡的光暈。

趙昱好性的蹲下身,拿過足衣仔細替她穿上。

李蘅垂眸,看他蹲在身前,專心致誌地為自己穿鞋穿襪,麵上不由有了笑意。

趙昱這樣聽話一點,不惹她生氣,不就挺好的嗎?

“好了。”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很是滿意:“咱們走吧。”

“先用早飯。”趙昱牽她。

“我想到集市上去吃。”李蘅扣住他手指,抬眸看他。趙昱無事是不在外麵吃東西的,她從前也沒有對趙昱提過這樣的要求。

但趙昱今日很聽話,給了她一種趙昱很好說話的錯覺。她便有些得寸進尺了。

趙昱看了她片刻,最終點頭:“依你。”

李蘅跟著他往外走,唇角忍不住翹起:“趙昱,你要是一直這麽聽話就好啦。”

趙昱回頭看了她一眼。

李蘅朝他生動地一笑。

興國公府。

林嫿坐在園子的朝陽處,沐浴在陽光下,麵前風景如畫,她臉色卻難看得很,絲毫沒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生機勃勃。

“姑娘,過些日子那蓮池裏的水結冰了,就可以在上麵打冰花了。”香雪看主子不高興,變成花樣地哄她說話。

“你能不能閉嘴?”林嫿厭煩道:“從出了院子,你就喋喋不休,煩不煩?”

香雪頓時嚇得不敢再說話,轉頭看一旁的香菊。

香菊暗暗朝她搖了搖頭,又抬了抬下巴,示意香雪站到她身旁去。

香雪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往後讓了幾步,這才走到香菊身旁站著。

才抬起頭來,就看到姚氏帶著幾個下人,已經到了不遠處。

“姑娘,夫人來了。”

香雪下意識開口提醒。

林嫿這才抬起頭,看向姚氏來的方向。

姚氏已經走到了近前。

香雪和香菊連忙行禮:“奴婢見過夫人。”

“你們都先退遠一些吧。”姚氏朝她們揮了揮手。

一眾下人頓時退到遠處去站著了。

“天這麽冷,你怎麽在外麵坐著?”

姚氏伸手扶起林嫿。

“我在院子裏,心裏悶得慌,到外麵透透氣。”林嫿垂著眼睛,原本看著就有些柔弱的人,比之前更可憐了幾分。

“你別這樣,這世上的好男兒有的是,你又何苦呢?”姚氏手捂著心口勸她:“你這樣,你兄長又那樣,你叫娘怎麽活?”

她苦口婆心,一臉感傷。

從林撫成被關進天牢之後,興國公府就亂了。

興國公府猜測元宸帝開始疑心他了,正忙著處理值得懷疑的那些東西。這麽多年累積下來,可不好處理。而且還要顧及林撫成的情形,想辦法救林撫成出來。

這處處都是事情。

林嫿還鬨這一出,實在不像話。

當初,興國公府蒸蒸日上時,林嫿歸來,自然人人都寵著她。如今家中有事,長輩們都忙不過來,誰又會顧及到林嫿?

姚氏也有些日子沒有管林嫿的事了。

“娘反正也不在意我。”林嫿不看她,語氣不大好:“您和爹隻要管哥哥的事情就好了。畢竟哥哥是兒郎,是你們的嫡長子,興國公府就靠哥哥來發揚光大了,我一個女兒家,也不起作用,娘就不要管我了。”

她心裏有怨言。

從她在宮裏跳了禦河之後,娘就一直勸她放棄趙昱。林撫成出了事之後,更是沒人管她的事了。

當初回來的時候,個個都說對不起她,會好好疼愛她。

娘還說,心裏比疼愛兄長還要疼愛她,結果呢?

林撫成一出事,她去找娘說趙昱的事,娘反而還說她不懂事。若非沒有去處,她早就離開這個家了。當真令她心寒。

“你這是在怪娘嗎?”姚氏嘆了口氣:“那日,娘著急你哥哥的事情,你去說話,娘對你的語氣確實不怎麽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哥哥出了事,家裏麵得便宜的是誰?是你那些庶出的哥哥弟弟,他們得了勢,會對你好嗎?”

她真不懂,林嫿怎麽會每天腦子裏就想那些情情愛愛的?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林嫿一點也不關心。

如果換成李蘅,李蘅肯定會詢問,甚至會去找劉雅箐幫忙……

她想到這裏猛然停住,不讓自己繼續往下想。每每碰到事情的時候,她總會下意識地拿林嫿和李蘅比。

起初的時候,她還挺慶幸,覺得林嫿文靜又貼心,而且還很省心,比李蘅好多了。

如今時日久了,才察覺林嫿內心涼薄,根本就不關心他們這些親人。反而是李蘅,她那樣傷害過李蘅了,李蘅後來有幾次看向她的眼神裏,還有孺慕之情。

李蘅是個有情有義的,卻也被她傷透了。

不過,想那些又有什麽用?李蘅再有情有義,也不是她肚子裏生出來的。

林嫿低著頭不說話。

姚氏又道:“我和你爹想方設法想讓你哥哥回來,不都是為了你們的未來考慮嗎?就算你以後要嫁出去,娘家強大,你不也有倚仗?”

“我也沒說不想哥哥回來。”林嫿回了一句。

姚氏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們的。娘這會兒來,是有件事情和你商議。”

林嫿不由抬起頭來看她:“又是關於哥哥?”

她很煩了!娘還拿這些事來煩她!

“是也不是。”姚氏搖頭道:“我想你陪我梁國公府一趟,去找一下李蘅。”

“找她做什麽?”林嫿眼中頓時有了恨意:“她能起什麽作用?她早回梁國公府了,昱哥哥不會理她的。再說了,昱哥哥向來持正不阿,不可能聽她話幫哥哥的,娘你別打這個主意了!”

她一下就明白了姚氏的意思,姚氏想讓她去跟李蘅低頭,再求李蘅跟趙昱求情。

她怎麽可能向李蘅低頭?

“你先別激動,我手裏是握了李蘅的把柄,才叫你和我一起去的。”姚氏拉緊了她的手:“也不會叫武安侯徇私,隻是你爹說,要見一見你哥哥。你哥哥被帶走的時候很倉促,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情形,要見麵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但是刑部那裏說什麽也不鬆口,現在隻能求趙昱了。”

她也是沒辦法才來找林嫿。想讓李蘅開口,就必須林嫿去低頭,先消了李蘅心裏的那口氣,她才好開口求李蘅。

她和李蘅沒有徹底撕破臉,李蘅對她還是有些母女之情在的,隻要林嫿低頭,她有把握讓李蘅答應。

她知道林嫿肯定不想對李蘅低頭。但這種時候,自然是林撫成最重要。

所以,她打算先哄哄林嫿。若是哄不好,那就用雷霆手段。

“娘有她的什麽把柄?”

林嫿其他都沒有聽進去,隻聽到“李蘅要把柄”了。

姚氏拉著她的手,往邊上走了走,小聲道:“因為你的事情,咱們家不是一直在派人盯著梁國公嗎?前些日子,李蘅開始吃一種湯藥,我派人t去查了,你知道她吃的是什麽湯藥?”

她湊得很近,神色看起來很神秘。

“是什麽湯藥?”林嫿不由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一雙眸子都亮了。

她能感覺到,娘所說的這件事,一定是對李蘅不利的。

“是治不孕症的。”姚氏也沒賣關子,繼續小聲與她道:“我就說,當初成婚的時候,武安侯也在家中住了小半年,這次回來也有好幾個月了,李蘅肚皮怎麽一直沒動靜。”

她這倒確實這麽想過,之前,韓氏也跟她埋怨過,嫌棄李蘅過門那麽久了,也沒能生個孩子。

“李蘅不能生養?”林嫿聽聞此言,幾乎要當場笑出聲來。

這哪是李蘅的把柄?這分明是天大的喜事。要是趙昱知道李蘅不能生孩子,還會一直挽留李蘅不和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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