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1 / 2)





昭和四年春,東炎國發生了兩件轟動上京城的大事,其背後還藏著兩樁風流韻事,樁樁件件皆出於寧王府。

其一曰“奉旨聯姻親上親”。

當今聖上下旨賜婚,著寧王宇文皓迎娶當朝太傅的孫女蘇芷為寧王妃。一位是與聖上一母所生的弟弟,一個是聖上老師的孫女,怎麼瞧都是親上加親,富貴中的富貴,一時間前往兩府道賀的人快要把門檻都踏破了。

且坊間流傳,蘇芷與宇文皓多年前就在宮宴上結緣,芳心暗許多年,如今算是得償所願。

其二曰“兩台花轎同進門”。

寧王在大婚當日,不顧祖宗禮法,另用一頂大紅花轎迎了位姑娘入府。

這位姑娘竟還是城裡數一數二的清倌人青玥,出身煙花柳巷,凡聞此消息者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寧王這無疑是藐視皇權,要美人不要命啊!

言官數本折子參上龍案,寧王也隻是被聖上斥責幾句,罰俸一年,後禁不住寧王頻頻上書,又準了他請封青玥為側妃的折子。朝堂內外紛紛感慨聖上太過仁慈,包容幼弟,致使寧王驕縱成性,視禮法為無物。

昭和六年冬。

近幾日天氣越發寒冷,青玥一連在屋裡窩了多日,被暖爐熏的發悶,瞧著今日午後陽光不錯,命小廝將藤椅挪至院子裡太陽照得到地方,自己則蓋了件披風躺上麵看新到手的話本子。

從前為清倌時,藏春樓裡有位和她關係不錯且頗具才華的姐妹,名喚紫雲,近兩年新開拓出一項為說書先生寫話本的差事,因知道青玥讀書多,每每有新本子都先拿來請她指教一二,順便排解她幽居深宅大院的枯燥乏味。

往常的話本裡左不過滿腹才情文章的才子佳人,一朝相見郎情妾意,便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終身,為愛癡癡折騰,儘是一個模子出來的,無甚新意。

紫雲送書來時講這出戲是有出處的,入秋時候樓裡又出了樁風流韻事,一位癡情公子對樓裡姑娘一見傾心,當場就替她贖了身,探小廝口風方知是因為姑娘相貌酷似公子亡妻。那公子不是本地人,此次來上京談生意的,處理完事情就帶著姑娘回家鄉去了,後來的事不得而知。紫雲心思巧,借做引子自己寫了一出戲。

青玥聽她講了大半日,隻淡淡的評價一句:“隻因相像便愛上,我倒瞧他不是癡情,是多情。”

“我原來還怕你受寧王偏愛久了,會忘記這世間本就無情人多,癡情難覓。”紫雲調笑道,“你心中有數,就不枉費我送這話本子。”

如今青玥看到話本最後,知曉了那日紫雲話裡的用意。

故事的結局沒有意料中的幸福圓滿,待公子將美人娶回家中,始覺此花非彼花,貌相似卻不是他所求之人,美人遭受冷落,鬱鬱而終。

正可謂“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兩年來寧王專寵側妃冷落王妃鬨得百姓皆知,紫雲知道青玥入王府的真實目的,才借此警醒她,切莫被情愛蒙蔽了眼睛,以為有真命天子拉自己出牢籠,結果陷入新的牢籠。

紫雲文采風流,不僅故事寫得曲折動人,就連筆下對冬日景致的描寫也令青玥心動,這些日子宇文皓奉命去京郊北邊督查賑災情況不在京中,她雖樂得清閒,卻也沒有借口出門遊玩了。

她回屋換了身素色絹麵襦裙,以梳篦挽發,披一件水蘭色披風隻身來到王府花園,趁著陽光正暖在園中逛一逛。

花園中央有一汪從城外引來的水流,繞著假山下來鋪成一麵小瀑布,最後彙聚成湖,湖上九曲橋蜿蜒通往另一岸的聽風亭,夏日荷花盛開,青玥常和宇文皓在亭中彈曲賞花。如今這季節湖內儘是殘破荷葉,亭子後的紅楓卻開得正好,紅豔豔的極惹眼。

青玥本想走近了拾兩片落葉回去,記錄下她在王府的又一年,不曾想剛行至一半,遠遠就看見從亭子那側走來的寧王妃。

宇文皓偏偏選擇和蘇芷大婚當日用一頂花轎將青玥抬入府內,又執著請封側妃,是對皇命不服又拗不過的反抗,他冷落王妃就是擺明了告訴宮裡彆妄想從這兒打聽到什麼,哪怕送她過來,也隻能當一顆棄子。

青玥出身低微,不得不以身入局幫宇文皓謀事來換取自由,不想蘇芷堂堂名門貴女,同樣要淪為皇權鬥爭的犧牲品,她心疼這個小她三歲的姑娘,內心裡隻當蘇芷是個不懂事的小妹妹,所以除去大節日請安外都守著自己的一方院子過日子,儘量不與對方發生衝突。

事實總不如人願,蘇芷受冷落,眼巴巴看著王爺獨寵側妃,難免心生怨懟,隔三岔五要擺出王妃的譜來訓誡青玥。

如今二人同在九曲橋上,轉頭回去太顯眼,免不了被人拿住把柄稱作目中無人,再安個不敬王妃之罪,青玥隻好疾走幾步上前,施禮問安。

“妾身給王妃請安。”

王妃抬手示意小廝退下,厲色轉向還在行禮的青玥:“你可知罪?”

青玥茫然,尋思自己最近閉門不出,應是沒什麼錯處被拿捏啊。

“如今你既是寧王府側妃,便該與從前斷乾淨些。”雖未說明,青玥已經明白其意所指是前日紫雲來王府給她送話本之餘,兩人閒聊許久的事情。

“妾身知罪。”青玥無可辯駁,照例請罪,腿上還維持著下蹲的行禮之姿。

“我知你出身苦寒,難免顧念舊友,隻是時移世易,萬一被人傳出去,怕是有損寧王府的聲名。”王妃麵上緩和許多,言語裡對青玥身份的譏諷卻絲毫不減。

這套先問罪再裝體諒最後不得已小懲大誡的說辭幾乎是每個上位者的家傳絕學,青玥從前在風月場裡見過不少,伏低做小是她的拿手戲,隻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靜靜等著對方發落。

眼前這位寧王妃剛過及笄便被指婚,加之在閨中嬌養,免不了小女兒心態。次次雷聲大雨點小,逮著機會便發作,說到底也就訓斥譏諷幾句,落到實處的無非抄書罰跪,這次也不例外。

“既是丟王府顏麵,就罰你去祠堂為祖宗跪經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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