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說過，舊曆的新年畢竟最像新年。</P>
對此，易青深以為然，特彆是像他這種上輩子經曆過那麼多個寡淡無味的新年之後，他對重生之後的第一個新年更是格外的期待。</P>
距離過年還有幾天，鞭炮聲就開始零零星星的響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兒，這在幾十年之後誰敢想？</P>
臘月二十八，中心這邊開始放假，易青和付藝偉又從單位領了一堆蘋果，香蕉，從過年前分的這些東西，有魚有肉又有水果的，就連看大門的老師傅都能明確感覺到中心真的有了變化，貌似來年實現小康也並非遙不可及。</P>
按說中心今年還沒有盈利，李虹這個領導上任後的第一個新年，就算是想要收買人心，也不至於這麼大方。</P>
偏偏李虹就這麼乾了，一個京台下屬單位發的年貨，居然比京台發的都多，對此，眼紅的人不少。</P>
可易青能感覺出來，李虹這可不是千金買馬骨，而是提前強製攤派軍令狀。</P>
作為領導，我該做的都做了，大家夥高高興興的過個年，等過完年都給老娘豁出命去乾活，明年要是產量不達標，中心實現不了盈利，一個個都給我掂量著。</P>
果然，女人心，海底針！</P>
叮呤咣啷的，兩人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聽到聲響，金麗麗和郭曉珍連忙迎了過來，她們過年都不準備回家了，等過了年打算去片場觀摩，順便繼續找楊利新求教。</P>
這段時間倆人一直跟著楊利新學表演，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楊利新當真手段高明，總之每次回來，倆人都要說上一通豁然開朗的話。</P>
“謔！小偉姐，你們單位也太大方了吧，又分東西了！”</P>
金麗麗說著話，幫著把捆在自行車後架上的紙盒子搬了下來，裡麵滿是蘋果和香蕉，這玩意兒不值什麼錢，可是卻不好買，尤其是過年期間。</P>
易青也搬著一箱，看看院裡，明顯被打掃過了，每間房門口都貼上了對聯，透著喜慶：“倆人夠勤快的，我都說了，等我回來再貼，你們都給乾了。”</P>
郭曉珍從紙箱裡劫走一根香蕉，她這人性子好，熟悉了之後根本不見外：“等你們下班回來都幾點了，我看人家街坊鄰居都貼了，小易，你這筆字是真不錯，水平夠高的了！”</P>
易青的書法也就是業餘愛好而已，至少和馬光儒比不了，人家是從小就練。</P>
“先進屋吧，這麼大的院子也夠你們累的了。”</P>
易青說著話，就去了廚房，年貨早就置辦齊全了，魚也炸了，肉也燉了，就等著年夜飯那一頓拿出來顯擺。</P>
東西準備的多，易家的夥食自從臘月十五之後就沒落下過，每天晚上這一頓都豐盛的很。</P>
吃過晚飯看了會兒電視，四個人各自回房，早早的就睡下了，明天還要起早，這不算過年的習俗，隻能算是習慣，誰家越早放第一掛炮，來年的財運就越好。</P>
易青不信這個，可卻不願意讓街坊鄰居壓一頭。</P>
想的挺好，還特意定了鬨鈴，結果沒被鬨鈴吵醒，卻被一陣陣的鞭炮聲給炸醒了，昨天炮聲還很含蓄，結果真的到了大年三十這天，街坊鄰居們都毫無保留的把看家本事給拿了出來，憋著勁兒的要鬥上一鬥。</P>
劈裡啪啦，叮裡咣啷！咚！咚！咚！</P>
易青猛地睜開眼，一把抓起床頭的鬨鐘，三點四十！</P>
他昨天定的鬨鈴是五點鐘，本來以為夠早了，結果狠人居然這麼多。</P>
過年就不睡覺啦！</P>
“這是怎麼了？”</P>
付藝偉也醒了，迷迷瞪瞪的，被外麵的鞭炮聲吵的一陣皺眉，掀開窗簾的一角，天還黑漆馬虎的，可伴隨著鞭炮聲，不時火光閃動。</P>
易青爬了起來，圍著被子和付藝偉擠在一起，看著外麵：“你們東北過年也這樣嗎？”</P>
付藝偉沒睡醒，大腦有點遲鈍，好半晌才說：“可能東北人覺得睡覺比過年重要吧！”</P>
易青聞言一笑，還會吐槽了！</P>
“現在怎麼辦？”</P>
付藝偉縮了縮脖子：“太早了吧，這還沒到四點呢！”</P>
易青也想再睡會兒，可是一想到家裡屯的那一箱箱的炮仗，本來還打算在街坊鄰居裡麵出出風頭呢，難道真英雄無用武之地了？</P>
“要不我先去把炮給放了？”</P>
嘴上說著，可易青一點要動彈的意思都沒有，忒特麼冷了。</P>
付藝偉瞟了易青一眼：“要不還是再等會兒吧！”</P>
“成！”</P>
倆人又嘻嘻嗦嗦的躺下了，被子緊緊的裹著，活像兩隻大號的蠶蛹，昨天交公糧，折騰的太晚，腦袋一粘，沒一會兒困意襲來。</P>
可再困也架不住外麵叮裡咣啷的一通亂響，吵得人腦仁生疼。</P>
“不睡了！”</P>
易青一撩被子，翻身下床，頂著周圍襲來的寒氣，飛快的穿上了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把爐子給捅開，熱水流進暖氣片，時候不長屋子裡漸漸變暖。</P>
“還行嗎？”</P>
付藝偉就露了腦袋，嗯著點了下頭：“太早了吧。”</P>
易青找到帽子，手套，圍巾，全副武裝準備好：“不早了，再不起，財氣都跑人家家裡去了！”</P>
財氣？</P>
付藝偉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彆人家就是放一噸鞭炮，怕是財氣也沒有易青手指縫漏下去的多，這年頭，誰能輕輕鬆鬆的拿出十幾二十萬，連眉毛都不帶皺一下的。</P>
“要不~~~~~我也起吧！”</P>
付藝偉說著，也坐了起來，立刻吸引了易青的兩隻眼，白嫩嫩的真晃眼。</P>
感覺到易青的目光，付藝偉扔過去一個眼鏢：“再看就把你倆眼珠子挖出來！”</P>
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挺得意的，男人都是饞嘴貓，隻要他還願意饞，女人就掌控著話語權。</P>
易青嬉皮笑臉道：“要不你也看我的？”</P>
“滾！”</P>
都收拾好，倆人就出了屋，昨天夜裡下了場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層，踩上去出溜滑。</P>
“你當心點兒！”</P>
易青說著話，就奔了廂房，買來的炮仗都堆在這裡，前世最後一次放鞭炮是什麼時候，他都忘了，那個時候他住在京城，這裡已經連著十幾年嚴禁燃放煙花爆竹，偶爾有的時候去彆的城市過年，也因為懶不願意放。</P>
想到二十幾年後的京城，大過年的連個響都沒有，新聞裡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麼“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更覺諷刺。</P>
還是這個年代好，可以撒開歡的放，根本沒人管。</P>
幾箱子開天雷往院子裡一擺，蔚為壯觀。</P>
“小偉，你去東院看看，她們倆起沒起？”</P>
付藝偉應了一聲，剛走兩步又停住了：“你等我回來再放。”</P>
對過年，她也是格外期待，雖然今年過年沒法回家，心裡挺不得勁兒，可是能和易青一起過年，她還是很滿足的。</P>
時候不長，仨女孩兒就過來了，金麗麗和郭曉珍也是第一次離開家過年，昨天夜裡還哭了一陣，可一覺睡醒，那點子想家的心酸早就被新年帶來的喜慶勁兒給衝散了。</P>
“哇！小易！你這是買了多少啊？”</P>
郭曉珍咋咋呼呼的跑了過來，看著擺滿了院子的開天雷，兩眼放光。</P>
“我和你一起放吧！你都點不過來！”</P>
開天雷一箱子36響，就這麼一箱子酒要8塊錢，普通人家根本不願意買，有那個錢還不如買散裝的二踢腳呢。</P>
易青是個土豪，直接弄回來一三輪車，打算從初一到初五，家裡就不讓它斷了動靜，可勁兒放。</P>
“你行嗎你，彆回頭再傷著，到時候王導找我算賬，我可沒本事還給他一個史湘雲！”</P>
郭曉珍走到跟前，搶過一根點燃的香：“小瞧人，就是炸著了也不賴你！”</P>
付藝偉見狀，在一旁勸：“曉珍，彆逞能，多危險啊！”</P>
“不怕！”郭曉珍說著話，已經走了一側，“我點這邊的，你點那邊的，咱們一起開始！”</P>
說著貓腰就點，易青趕緊跟上，很快藥芯兒燃儘，叮叮當當的開天雷上了天，將四周圍劈裡啪啦的鞭炮上一下子就給蓋住了。</P>
一番放完，易青又擺了一番，這下那些負隅頑抗的鞭炮聲也漸漸消失，開天雷放完，易青又抱出好幾掛鞭炮，一時間院子裡火光閃現。</P>
“咳！咳！咳！嗆死我了！”</P>
鞭炮燃儘，院子裡就跟打了場仗一樣，硝煙彌漫的，遍地都是紅紙屑，院中央好幾塊青磚都給熏黑了。</P>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