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倒在冷飲櫃旁的店員蓋上幎目(1 / 2)

種子的長夜 鵝仔 2847 字 4小時前






“娟,想說什麼,告訴我,我聽著呢。”大舅涕泗滂沱,他臉上沾著黑色的血,卻在舅媽麵前強作微笑,那樣子很可怕。</P>

舅媽的手也動了,她的手伸向徐子良,似乎有話對徐子良說。</P>

徐子良連忙拉住舅媽的手。</P>

可他聽到的,卻是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P>

沒聽懂舅媽在說什麼。</P>

嗓子眼裡又是咯咯幾聲,舅媽的手耷拉下去了,接著,她失去最後一口微弱的氣息。</P>

“舅媽已經走了。”過了好幾分鐘,徐子良輕輕地拉了拉大舅,他一直將舅媽緊緊抱在懷裡,一動不動,他的臉緊緊地貼在舅媽的頭頂。</P>

“走了,是的,你舅媽真的走了。”坐在地上的大舅抬頭看了徐子良一眼,接著又把臉貼向舅媽的發間。</P>

“剛才,舅媽和我說,讓我照顧好你。”徐子良又說。</P>

其實,徐子良根本沒聽清舅媽說了什麼,一個字都沒聽清,可是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大舅從喪妻之痛中拔離,所以他想了想這樣說道。</P>

不知道要等多久,大舅才能接受舅媽已經死亡的現實。</P>

嘈雜的,彌漫著末日死亡氣息的急診室,他似乎再無影響和感受,眼裡心裡全都是死去的妻子。</P>

趴在地上的男人,仍然一動不動,玩具熊仰麵向上的躺著,熊的眼睛亮晶晶的。</P>

如果男人是為了他的孩子來急診室尋找最後的機會,那麼他已經沒有最後的機會。</P>

如果玩具也有意識,那麼小熊現在是不是非常絕望,熟悉的麵孔再也見不到了,但它還留在這個人世間。</P>

小熊離徐子良隻是一步之遙,徐子良腦子一片空洞,也不知道為什麼,徐子良撿起了那隻小熊。</P>

那個孩子,不知道怎樣了。</P>

“咱們帶舅媽回家吧。”徐子良再次勸大舅。</P>

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空氣裡充滿了病毒,也許他和大舅早就被感染了,隻不過還沒有發作,接下來會怎樣呢,誰都不知道,但不能繼續留在這個地方。</P>

“好。”大舅終於抬起頭。</P>

他的臉上,鼻涕眼淚以及血跡糊在了一處。</P>

“回家,帶小娟回家去。”大舅的眼神呆呆的看著舅媽,他的喘息都非常無力。</P>

“舅媽想讓你好好的,你要堅強。”徐子良又勸大舅。</P>

“好。”大舅仍然隻是答應。</P>

徐子良走上前,怎樣將舅媽抱來的,就怎樣將舅媽抱回去。</P>

其實他也渾身無力,不過他有信念支持,無論怎樣都要把舅媽帶回家,他將舅媽抱起來。</P>

來時顯得輕飄飄,可死的時候,人卻顯得非常重,怎麼會突然增加這麼多的重量呢?徐子良想,是放不下的掛念嗎?那麼的沉。</P>

大舅跟在徐子良的身後,他連路都走不穩了。</P>

回去一路上的情形,徐子良都不記得了,他是怎樣穿過重重障礙回到鄉下的,似乎憑著一種本能。</P>

這個世界亂了,在外麵不安全,家裡雖小,但在這個世界上,卻是最為安全與可依賴的。徐子良隻隱隱約約記得,路上他見過一些人,臉上無一例外,都是迷茫與驚恐。</P>

未來,還會有未來嗎?</P>

大舅將舅媽埋葬在自己家的地裡。</P>

“娟兒就喜歡種田。她說過她上輩子就是農民,投胎的時候也選擇了做農民,等她再來人世的時候,她還會當農民的,所以啊,田地,永遠都是她的家,就算投過好幾次胎,她能夠記住的,還是這個地方。”</P>

大舅癡癡地看著舅媽的新墳自言自語,他用最樸實的語言,說出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話。</P>

“農民好啊,樸實勤勞,又有美德又有貢獻。”徐子良接過大舅的話說道。</P>

“小娟會等我的,她走不遠,她牽掛著家裡的地,所以她會一直留在這裡等我。”大舅搓著手上的泥又說。</P>

“這裡是永遠的家,舅媽怎麼會走遠呢。”</P>

幫助大舅安葬過舅媽,徐子良想回家看看父母。</P>

舅媽去世的原因未明,家族成員沒有來參加葬禮的,他們進入了隔離狀態,父親讓徐子良最近不要回去,就留在大舅家裡進行隔離。</P>

可徐子良的母親所需的心臟病藥物已耗儘,因為疫情,市內的藥店采用定點開門措施,說是開門,其實隻開放一小窗口供顧客購藥。</P>

窗口設有防感染設施,以保障顧客與店員的健康安全。顧客在窗口外提出所需藥物,待店員核實庫存後,進行收款並將藥物通過小窗口傳遞給顧客。</P>

父親讓徐子良幫忙去市裡買藥。</P>

大舅提出他來幫徐子良跑這一趟,畢竟出門就會有感染的風險,徐子良拒絕了,特殊時期的買藥流程會讓大舅受到難為,還是他自己去吧。</P>

“買了藥,回家看看我姐和姐夫他們,我會好好的,你放心吧,這個時候,你要保護好自己啊。”大舅送徐子良出門時又叮囑道。</P>

眼前的大舅,似乎變成另外一個人,很陌生的人,一個人受到打擊和挫折時,容貌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換了一個人。</P>

徐子良鄭重地點了點頭。</P>

回到車裡,滿是血汙的車座上,徐子良一眼看見了小熊,徐子良忘了他是怎樣把它帶到車上的,既然帶回來了,徐子良也不打算把它丟掉車外,他將小熊放在車後座上。</P>

失望的是,藥沒買來,徐子良跑了幾家指定開放的藥店,但無一例外,藥店都關門了,從門窗玻璃向裡望去,藥店幾乎空蕩蕩的。</P>

街上見不到多少行人了,縣城也是,一派死氣沉沉。</P>

一路上徐子良仍然恍恍惚惚,直到車的儀表盤上出現了提示缺油的圖標,徐子良這才想起來,車該加油了。</P>

到了加油站,卻沒有看到加油的工作人員,加油站靜悄悄的,徐子良看到便利店的門開著,於是走了進去想找人詢問一下,屋裡沒人,徐子良無比鬱悶,就算因為突來的疫情關停,總得貼個不營業的告示吧,便利店的門也需要關好,看來一切都亂了。</P>

徐子良感到口渴,於是打算去冷藏櫃那裡拿瓶飲料,最好是拿一瓶價格比較熟悉的,再掃碼把飲料錢付給便利店就是了。</P>

當徐子良走到冷藏櫃那裡,徐子良頓時知道為什麼便利店沒關門了,這可能這是加油站唯一留下的工作人員了,可是很不幸,他和舅媽一樣,相同的病在他的身體發作,他倒在飲料櫃前。</P>

看情況,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P>

他的全身呈現出沒有生命體征的黑色,死前肯定很痛苦,他的手扶在冷藏櫃的底部。</P>

徐子良猶豫一下,口渴,十分需要水的念頭戰勝了離開的想法,徐子良用力拉開冷藏櫃的門,從中拿出一瓶水。</P>

正常情況下,徐子良應該幫他打一個急救電話,可這個工作人員已經不需要了,從醫院裡出來之後,徐子良接受了一個現實,得了這種病,沒有治愈的可能。</P>

徐子良能做到的就是從便利店裡找了一塊毛巾,然後蓋在死去之人的臉上。</P>

無論世界怎樣亂,過去傳下來的習俗還是儘量遵守。</P>

徐子良他們鄉下的習俗是,當有人去世,死者的臉上會被蓋上布巾,叫作幎目。</P>

加油機不知道是被鎖了還是沒油了,徐子良搗鼓半天也沒能加成油。</P>

坐在車上喝飲料的時候,徐子良才想起來,剛才沒有付這瓶水的錢,可是現在誰在乎這些呢?世界那麼亂了,誰會在乎一瓶飲料有沒有付錢,況且他也不是有意不付錢的。</P>

沒有油,徐子良這車開不了多遠,也不夠回到父母家。</P>

城裡還有無人加油站,係統自動識彆車牌,有機械臂幫著擰開油箱蓋,即使沒有工作人員也能加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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