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界不過是孩子捏的黃土城堡(1 / 2)

種子的長夜 鵝仔 2587 字 4小時前






徐子良理解大舅的這種心情。</P>

這時的陪伴反而是打擾,徐子良從大舅的身邊離開,院子裡,徐子良四下張望,看看有什麼活需要他來做。</P>

世界的秩序已亂,但活著的人,生活總要繼續。</P>

院子裡有落葉,徐子良從牆根拿起一把掃帚,開始打掃院子,掃到石榴樹下,石榴已經有徐子良的拳頭那麼大了,舅媽家的石榴品種好,每到中秋前,舅媽都會給每家親戚送一籃子她種的石榴,想到今年再也吃不到舅媽送的石榴了,徐子良又是一陣唏噓,停頓片刻,徐子良又接著掃,直到院子裡一片落葉都沒有。</P>

玉米已經剝完了。</P>

大舅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回到了屋子時,他重新在床上躺下來,剝玉米這種平時在他這裡算是輕鬆的活,這時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P>

徐子良輕輕走到大舅的身邊,屋子裡沒開燈,但能看見大舅背對著徐子良,大概在默默流淚,徐子良像照顧孩子一般在大舅的肚子上蓋上毛巾被。</P>

回到大舅隔壁的房間,徐子良在床上側身躺下,凝視著月光明亮的窗外,月光還是那麼美,身上巨大壓力在一點點減輕,月光很治愈身心,徐子良覺得輕鬆了許多。</P>

輕輕,長長舒出一口氣,徐子良閉上眼睛準備睡覺。該好好休息一下了。</P>

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睡了一個完整的覺,夢裡,玉米成熟了,徐子良在玉米地裡行走,玉米成熟的氣息像是一種召喚,來收獲吧,就現在。</P>

夢裡也是有氣息的。</P>

現實中收獲的季節,收獲是喜悅,辛苦也是非常的辛苦。那時每到玉米成熟的季節徐子良都要頭疼,不回家幫忙不好,父親會埋怨他,回家幫忙了,那幾天的辛苦都能讓人脫一層皮。</P>

這次夢裡徐子良卻無比開心,看著比他個頭都要高的玉米杆上結著個頭飽滿的玉米,微風從玉米杆的葉子上吹過,就像收獲的頌歌,徐子良的笑和老農民的笑一模一樣,笑的眼角都露了了深深的褶子。</P>

幸福的夢總是很短,很快徐子良就不笑了,他感覺出一點不對勁,這不是他家種的玉米品種,那玉米田真正的主人呢?徐子良想到了大舅和舅媽,想起舅媽已經不在了。</P>

不妙感讓他心頭發堵。</P>

從夢裡驚醒時,天色剛剛破曉。</P>

大舅這一夜不知道睡得怎樣,徐子良想,但應該好不到哪裡去。</P>

大舅起床時間一向很早,淩晨五六點。想到這裡,徐子良決定先去看看大舅,再去給大舅做早餐。</P>

大舅又不在他的房間裡,毛巾被的整整齊齊。</P>

所有的房間都沒有大舅。</P>

院子裡也沒有,棚子下麵也沒有,剝好的玉米,分彆收在幾個竹筐裡,一切都是日子的模樣。</P>

徐子良看見了虛掩的院門,他向大門外跑去。</P>

他猜想,大舅外出,去的第一個地方應該是舅媽的墳地。</P>

可是大舅並不在那裡,也沒有大舅去過的痕跡,徐子良向四周張望,沒有一個人影,這幾天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生病的與沒有生病的都躲在家裡。</P>

哭聲在黎明的薄霧裡縹緲地傳來。</P>

哭聲讓徐子良渾身充滿了寒意,他不禁地打了一個哆嗦。</P>

水果和蔬菜都出了嚴重的無解的問題,莊稼還好,田裡的莊稼看上去仍在茁壯成長,不過用不了多久,徐子良就會認識到,這也是暫時的。</P>

徐子良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那口豎井上,大舅用來儲藏紅薯的乾井。</P>

有個感覺告訴徐子良,大舅和那裡有些必然的聯係。</P>

徐子良向豎井走去,每走一步,徐子良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艱難的呼吸,那種感覺又來了,就像白日裡的夢魘,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子良的喉嚨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掐住,這手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向徐子良伸來,有時在白天,有時在深夜,有時在徐子良的睡夢裡。</P>

徐子良快要喘不過來氣,腦子也一片混沌,發白的,迷霧一樣的混沌。</P>

豎井的井蓋打開了,並且虛掩一半,很可能是大舅進入豎井之後又將井蓋蓋到了一半,他接連多日沒有好好吃過飯,所以沒有體力將井蓋全部蓋上了吧。</P>

徐子良將井蓋搬到一旁,順著井沿的鋼筋焊成的扶手向井下爬去。</P>

豎井裡混合著井底的土壤與植物的氣息,被封存的,眾多的氣息,但和新鮮沒有一點關係。</P>

徐子良掏出手機,打開照明,向豎井下方照了照,井很深,看不見底,徐子良將手機揣進褲兜裡繼續向下行。</P>

想了想,徐子良又停下來給大舅打了一個電話。</P>

像他所預料的那樣,大舅沒接電話,徐子良也沒聽見電話的響聲。</P>

對大舅來說,舅媽一走,手機就完全沒有用處了。</P>

大舅和舅媽又沒有孩子,舅媽不能生育,正因如此,大舅才更加憐惜舅媽。舅媽走後,大舅再也沒有和外界聯係的欲望,這幾天,他的手機一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還是徐子良幫他把手機充滿了電。</P>

徐子良突然覺得大舅有一點自私,大舅的世界裡,隻有舅媽一個人。</P>

大舅的手機,這會兒可能還放在堂屋的餐桌上。</P>

感覺快要下到底的時候,徐子良又掏出手機照了照,井壁處隱隱能夠看見坐著一個人,好像是大舅,徐子良看見大舅那亂蓬蓬的,好多日沒有打理過的頭發。</P>

徐子良的心中既充滿了恐懼又帶著一絲期望,他希望大舅隻是來到這裡查看與休息。</P>

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繼續向下爬去。</P>

終於爬到了井底,是大舅,大舅仍然坐在那裡,雙眼空洞,看上去失去了所有的生氣。徐子良的喉嚨突然變得乾燥,他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他聲音顫抖,一遍一遍呼喚著大舅,但大舅卻沒有任何反應。</P>

徐子良靠近大舅,他看見大舅的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微笑,那是一種解脫的微笑。</P>

可大舅的麵色,讓徐子良身上湧起一種亂針紮過一樣的刺痛。</P>

才短短的幾個小時,大舅的五官滲出血來,因為皮下出血,他的皮膚發黑,和舅媽走之前的症狀一樣,出血令他麵目全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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